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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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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凡立书传记者,皆将相王侯,闻达圣贤,或名动天下,抑合青史标名。我陋居穷乡僻壤,晨起暮伏,颠佩流离,行年近知天命年纪,终碌碌无为,无寸功缕绩立言立德。乡野痴长四十余年,虽无寸功可表,然识人识事却不少。识得本邑一老太太长辈,自幼耳闻目染,深感教育,懂些做人做事道理。自多年前,便立意为她写些字以表相识相遇执教之恩。因长年为生计四处奔波,无论精力还是时间都不充许。去年来,谋得一闲事,工资低但一日三餐尚好,最大妙处是有充足时间感悟岁月,感恩所有。于是今年仲春起,便执笔写了些东西,从老太太艰辛苦难、坚韧刚毅八十余载的往事中,选录其民国内争、抗战、解放新时代,改革开放三五传闻故事。不论风月,无关说教,管中窥豹述说本地风土人情,传略普通人之家国情怀。

世人谓:红尘路,前程渺渺红尘望断。殊不知,红尘望断,红尘岂是能望断的?多少路,淹没于埃埃黄土;多少人,苦难飘零自风流;多少事,没于僻野山乡,唯遗佚事任人谣。

零七年南方那年的冬特别的怪,农历十一月时天气气温奇高,天天20多度,快接近初夏时的感觉了。不想进入腊月后天气忽然出现了??逆转,初五那天中午仍然艳阳高照的,下午时分天开始慢慢灰蒙蒙,太阳钻进了云层,继而刮起了北风,大地迷漫着满天尘雾。先是凉,到黄昏时呼啸的北风卷起满天的灰尘,各种轻质垃圾塑料袋之类物品在空中零乱飞舞,夹杂着沙砾打得门窗乒乓作响。从门窗缝隙处传来阵阵悠长的凛冽寒风呼啸怪叫声音,空气中透着刺骨的冷。傍晚时分,大街小巷僻野乡村原来人来人往的各处大道小路上空无一人,大家都各自归户,各找各妈了。

在离镇十里外的一处名叫丁香堡的地方,一大家子人正围在一个名叫丁香的老妇人病塌前。几个孙辈正在手忙脚乱的发炭火取暖——显然忽然而至的寒冷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本来看天气预报明天才降温,更想不到天气会陡然下降这么多。

“周康,周祥,周瑾,辛苦你們哒,你们大家都歇会,给你们添麻烦啰。”丁香老人略显无力但坚毅的言语中透着丝丝无赖,老人一贯独立特行,能自己办的事绝不依赖别人。

几十年了,爹娘赐的那付好身板不论寒冬酷夏,从不要打针吃药,有个头痛脑热时凭着自己祖传的医术扯点早药应付一下就好了。而今却只能无力的躺在床上,好多次想努力挣扎着起来,一是周边儿孙们不肯,二来自己也有心无力了。

“奶奶,不累叻,”周瑾憨憨的脸蛋满面通红,己旺盛的炭火照在满屋明亮,炭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丁香老人惨白的脸也映得一丝通红,全没了二十天来的颓废。

老人十一月初时都身板硬朗,初九开始老人忽然觉得吃什么都无味了。头二天尚自己弄点稀饭拌糖吃上一小口,慢慢的只能喝点水了。开始时儿女孙辈都不在意,毕竟老人几十年来有个茶饭不思时,老人自己鼓捣一下三五天就自然好了。

等到十二那天,大儿子终于发现了老娘这次不同往日,有些佝偻的身板撑不住了瀛弱的身子,无人时偷偷的扶了扶墙壁——老人八十多了,从来没有拄过拐杖,哪怕过坑爬垄的。

急切之下,忙打电话给其它几个老弟老妹。中午时,陆陆续续的儿女们都来了,这次儿女们已经明白从不服输的老娘身体出问题了,七嘴八舌的求着老人去医院看看。

老人一如即往的固执,四十多年前丈夫医院求治无效故去及二年后四儿的伤夭让老人对医院怀了不好的印象,周边亲人的死是医院的问题,老人多年来遇人便说医院是不能去的。

折腾一天后儿女们请来了一个叫七胜的村医。村医是侄辈,忙乱一番后悄悄的拉了老人大儿子去了另一屋,明白的告诉他,婶这次病很重,搞不好会回老家去的。大儿子一听急了,当着全屋上下,说架也要架老人上医院去。

“你敢,试试?!”丁香老人语气中透着不容反驳的坚毅。几番车轮劝说下也终无结果,连让打一点点滴老人都不退步,最终七胜只好拿了几盒葡萄糖液叫儿女们每歺当茶饭给老人喝了。

到十四那天下午老人连水也喝不下去了,在嘴里咕咙几下全吐了,不论是茶水还是葡萄糖水也全不济事了,身子也一天沉似一天。

十五那天老人一始既往的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院中晒晒太阳,喂一下她己养了三个多月的鸡,有些疲痊的躺在院中的躺椅上。空洞的眼神投向了对面二里地外那座名叫凤形岗的山峦,那里有她的伤心,也有她的寄托守护。她已故去的挚爱丈夫与遗腹生的四儿都静靜躺在那片荒山,天人永隔!无人时老人常嘴中念念叨叨的,儿孙们也见惯不怪了,怕打扰了老人。

晌午时分,孙子周祥来到奶奶身边,轻声叫奶奶回屋吃饭——其实老人已一礼拜再也不能进食任何饭食了。

“噢,”老人应了一声,显然孙儿打断了老人的思绪,迟疑片刻后老人用手扶了扶椅,努力的撑起,可这次撑不起身来了。孙儿看到奶奶的囧态,偷偷用手托了托老人的后腰背——老人一生刚毅,从不求人,也告诫儿孙辈诸事需亲力亲为,断不能随便麻烦他人的。显然这一动作被老人发现了,她略显恼怒的推开了孙儿的手。周祥顿时似做了什么亏心错事一样,拘促的垂手站在老人身边左侧,脸上讪讪的。

老人略休息了片刻,再次试着撑起身体,却再次失败了。当她再三尝试撑起时,周祥再也不管不顾的扶着老人的后背,哪怕招来老人训斥。

老人教育儿孙从不高声大叫,更别说打骂。老人一生常说,世上的事总有个说道,声音大不代表你有理,好好讲有什么讲不清的理。

这次周祥的动作老人没有推开抗拒,缓缓的将撑起一半的身体又坐了下来,歇口气后,老人缓缓讲道“周祥,你几时见过人是别个撑得起来的?”

多年以后,周祥在不顺意时常时不时想起奶奶那天讲的那句话,什么苦什么累咬了咬牙,能挺不能挺的都过来了。

最终奶奶还是在周祥的帮助下才回了屋。不想自那天以后老人再也没有离开她那个房子,再也不能看远处她梦萦夜想的丈夫四儿长睡的那片山岗。

听闻这个情况,晚歺时刻儿女们都再次陆续聚在一起。大家担心怕有个闪失,开始商议轮流值班守护,小儿子政府上班值周未二天,另家中二个儿子值守四天,远嫁的女儿值守一天。

如真有个不是,儿孙们会内疚的。毕竟她们的老娘奶奶不同别人,老人吃过太多的苦,四十多年的寡居,付出的也是比别人爹娘更多的心血。

自十六起,老人一则不愿让儿女担心,二则也自感将会找丈夫四儿去了,活动范围己缩小到里外二间房里。但上厕所,偶尔起床在屋里走几步老人都是依靠自己的余力独自完成,她是不充许别人包括儿孙们来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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