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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花事记 第20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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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看我的。”楚邹可不信邪,偏就绕着红墙走。看到后院破墙下垫着几块砖头,啪嗒一声就跳了进去。

他泰然自若地翻进前院,一眼就看到那风筝落在瓦檐下的台阶旁。小顺子见主子爷进来了,只得也硬着头皮跟进来。

院子里空空荡荡,老树下阳光打出几片叶子半死不活的稀疏阴影。楚邹的黑纱皂靴被膈着了,那脚尖处垫着一只断了节的木头脑袋,脸削得方正,被涂成了关公红,戏帽缝缝补补针线有够低劣。他隔着靴子用脚趾压住,冷睿的眸子盯住正对面那一扇门,想起了三哥印着细细小指甲的梨花糕。

小顺子捡起大翅膀丑八怪还给他,就急着催着要往外面跑。

楚邹泰山不动,只是睇着那门下的小细缝。

小麟子静悄悄蹲在门板后,两只小指头攥着风筝的线头不肯松,渐渐地全身就开始打哆嗦。

老太监爸爸说宫里头的人都心歹,被外人看见了就得没命儿。她又不敢哭,也不敢去看那外头的“小柿子”长什么样。

然后楚邹就看见门缝里一点点细无声地淌出来一缕小溪。

哼,吓出尿了。他又鄙夷起来,倨傲地扬起他俊俏的下巴。

那个狡猾的老太监攀上吴全有了,这个院子就在吴全有的住处后面。她还活着呢,老太监又用她来魇三哥了。真个是愚蠢的三哥,让给他算了。没意思的小尿炕子,他现在已经有宋玉柔了,他要把他养成自己的小跟班。

楚邹心里这般的决绝着,到底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然后两指头把绳线扯断。

“这么大个怎么玩儿?这么大个只有我才能玩儿。”他说着一袭枣红小袍就稳稳地攀出了院子。

门扇里头小麟子扯了扯,最后只扯到一截空线头。

“啪——”她才魂不归舍,门顶上又砸下来一颗大石头,那土灰震得她啪嗒一声就坐倒在尿滩子上。

怪你对主子爷心不忠,又改去和三哥好了!

她颤颤地看了眼地上秃了头的关公爷,“咔咔……呜——”终于小嘴巴一咧,露出里头白盈盈的六颗小牙。

老太监说“碰掉了关公爷脑袋,关公老爷不保佑你,活不成哩”。

她最怕的就是这句“活不成”,陆安海惯常就拿这句话吓唬她,次次吓次次准听话。吴全有不知道,还以为小东西偏心眼儿老太监,心里默默还有点泛醋。

等到吴全有进院子的时候,小麟子已经哭得眼泪花花鼻子吐泡泡了。

吴全有瘦人洁癖,看她的眼神是悲悯的,叱了声“小东西”,便把她捞去暖水盆子里泡上了。巳正的时候喂了小半碗鸡蛋羹,扔在自己的床头睡下。晚上的时候陆安海没头没脑地被他狠批了一顿,就差没在御膳房的灶膛边画个圈子罚站了。

第28章 『贰捌』花期不了

宫里征太监和宫女不一样,宫女每隔二年统一采选,太监则是随时缺了随时补。各府各州自有祖传的“刀子匠”,这些刀子匠吃着朝廷的俸禄,按季度给衙门送交太监。

御膳茶房里像是永远有忙不完的活,这阵子又填补了不少新太监。在膳房干事看着好像油水多,时不时可以顺点儿什么,实际可没那么容易。大清早陆安海从玄武门一路过东筒子往这边颠,进门就看见地上打碎了块碗,一个嘎瘦的小太监匍在砖石头地上,被他二十多岁的师傅罚着把打翻的食物跪舔干净。

谁都是从师傅手下做牛做马打骂罚跪过来的,这一任被打嫉恨了再还给下一任新徒弟,这事儿外人只能看不能插手。那小太监沾着师傅吐下的口水边哭边舔,陆安海也只当是看不见,摇摇头径自跨门往里走。

“陆爷爷起早。”几个新太监正在杀鸡杀鸭,大夏天拔毛的开水热气蒸腾着,额头上的汗就跟豆子一样往外冒。晓得他是专门给各宫布膳的,语气里都带着巴结。

陆安海应了一声,问其中一个道:“今儿什么日子?杀的这满地都是鸡毛。”

宫里头主子们用膳,不是说吃多少就做多少的,比方说一个娘娘要吃鸡,虽则娘娘胃口就恁点儿大,但一个娘娘最少就得杀三五只,每只鸡切下各种部位,用不同的方法烹饪成多种味道备用,以确保娘娘点了菜名儿立刻就能端上来。

那太监答:“施淑妃怀孕补养要吃;三皇子身体不好,也要吃;皇后娘娘快生了更要吃,您说能不大开杀戒吗?”

陆安海呸他:“掉脑袋大不恭的话别乱说,这些鸡们能伺候娘娘和主子,那是它几辈子修不来的造化。”见一旁还有鸭子,又问那鸭子呢?

太监很为自己的口舌之祸后怕,连忙谦恭应道:“鸭…鸭子啊,那是给周贵人的。听说身上不太舒服,皇上特地嘱咐炖点滋阴清补的送过去。”

“哟,她倒是刚进宫就和主位娘娘们一样待遇了。”陆安海听着感慨,一边歪着肩膀往里头走。

太监在身后答:“可不是,说是中暑气了,身子骨倦,山西人过来大概还不适合咱京城的天气。”

进到里头去,灶膛上菜板子铁铲子吭吭呛呛忙不迭打战。

看见吴全有立在长条桌边训人:“宫里头人多眼杂,这阵子两位娘娘待产,一个个都给我担着十二万分小心。各宫主位的菜出御膳房前都要仔细验过,谁验的谁留记。出了这道门一直到娘娘们桌上,一路就是你们这群送膳的干系。别怪你吴爷爷我不留情面,胆敢在谁的差事上出任何纰漏,就拿你们同行的一群人连坐!”

他穿一袭紫黑的团云曳撒,骨头架子又瘦又高,因为吊嗓子说话,脸上的颧骨就跟着动作一颤一晃,众太监被他几句话吓得不敢出声。

吴全有说完又回头瞪了陆安海一眼,从他身旁阴风一阵的掠过去了。

陆安海也是没话可说,那丫头一觉醒来还瘪嘴巴嘤嘤呢,两手上一左一右攥着关公和鲁肃没舍得丢。吴全友的脸有够臭,他当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关公爷的脑袋掉了。给重新削了个绑上去,抽抽噎噎不哭了。这孩子,敢情她一条宫女偷生的贱命还精贵着哩,从此以后还不许再吓她。

心里这么愤懑着,做事儿可不敢含糊,眼观鼻鼻观心又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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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在毓德宫的琉璃瓦上溢撒碎金,皇帝爷楚昂探望完周雅跨出门槛。

近日戚世忠终于撬开那李佥督御史的嘴巴,京中造谣天钦皇帝皇位不正的案子总算是破了。肃王是牵头人,宁王帮凶。两位王爷也是有苦说不出,原本按祖制皇子封王后是要迁去封地的,但因从前隆丰皇帝多疑,这些年就一直被控制在京里。楚昂登基后,肃王和宁王暗中观望了不少日子,见这小幺弟和大皇兄当年一样不吭不响,没办法,最后只得整了这么一出闹剧。

楚昂正愁着怎么拒绝两个哥哥的求请,既出了这档子事,便顺驴下坡罚了二年俸禄,制在京中不让出了。这阵子忙着山西的事一直也没休息,张福看他眉宇间几许倦惫,便弓着腰轻声道:“皇上,眼看御花园荷花花期将过,这会儿傍晚正凉快,不若老奴陪您去赏赏花吧。花开一季花事了,来年的花又和今岁不一样喽。”

“唔,这就顺道去吧。”楚昂仰头睨了眼寂旷的天空,负过手臂,便径自望长康右门方向踅去。

傍晚清风习习,吹着裙裾轻盈曼妙,凉亭下何婉真在抚笛,笛声不大,却是幽幽哀婉。一曲罢了,唯目光空空地看着远处宫墙外巍峨的角楼。

曹可梅在旁道:“看来小主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一曲子笛子吹下来,倒不见你气息滞顿。只是恕奴婢愚钝,为何这笛子吹得如此伤怀,听得奴婢心里一抽一抽的?”

相貌平平的曹秀女没选上淑女,倒也不见得多失落,自请到何婉真身边来当伺候宫女。自从皇后把何婉真安排进丽景轩,先开始太监们还以为她会得宠,送饭送汤的来得勤,近日见万岁爷不闻不问,渐渐就只是清汤煨萝卜了。亏这曹可梅竟也不介意,日常做事倒很见麻利。

何婉真本不爱与人搭理,到底这宫中日日漫长苦寂,渐渐就也肯与她说几句话。

因着一场病,清丽的脸容有些清减,漠然道:“心中藏了事儿,曲子怎能吹得出欢快?以后不要叫我主子,先前怎么叫就还是怎么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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