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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第2/2页)

“随缘吧。”裴行昭转头望着窗外,目光悠远,“横竖她们也不喜欢残忍行事。或许,到了如今,这已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太后娘娘……”

裴行昭转过头来,目光清明,笑容舒朗,“不说这些了。韩琳还在每日盯着付云桥?”

“是,她连韩杨都不放心,每日只让韩杨接替两个时辰。”阿妩微笑,“兄妹两个每日都报信,但是付云桥只闷在密室整日下棋看书,没有任何作为。”

“真是沉得住气。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用弃车保帅那一招?”

“您指的是,他去官府投案,保晋阳?”

“我是再也想不到别的。”裴行昭把珠串绕在指间,又松开,“且由着他,我们去看看晋阳。”

被困数日,晋阳早已成了笼中困兽的模样,若非早知与裴行昭动手是死得最快的行径,她早已扑上去将对方的脸撕成一条条。

裴行昭见晋阳坐在正殿的三围罗汉床上,双眼布满血丝,长发都不曾绾髻,凌乱地铺散着,一身华服皱皱巴巴,不由失笑,“我要你住在这里而已,又没叫你自苦至此。”

晋阳身形倾斜,一臂撑着罗汉床扶手,冷冷哼笑一声,“真有本事,就把我困在这儿一辈子,让我一辈子看不到外面的天。”

“这倒是不难。”裴行昭并不计较她的失礼,随意选了把座椅坐下,“阿妩,跟晋阳说说这一阵外面出了哪些事。”

阿妩称是,遂对晋阳娓娓道来,末了,没忘了谈及付云桥近况。

晋阳扯了扯嘴角,“那又如何?要我赞你冷血如蛇大义灭亲么?宗亲闹归闹,我的罪可曾定下?我摄政的权柄可曾被夺?”

裴行昭很诚实地道:“你的罪不好定,三法司很是犯难,商讨了数日,还没递上复命的折子。不过,无妨。”

“你是什么意思?”晋阳已经没办法有什么直觉了,也就做不出判断,“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裴行昭笑得云淡风轻,“明明想大展拳脚,破釜沉舟,却被我抢了先机,困到了宫里,你也就无法安排任何事。你回想起来,会不会觉得我的法子过于简单,堪称拙劣?是不是不甘心得要命?”

“难为你这么有自知之明。这只让我觉得,裴映惜也不过如此,连接招的气魄也无。”

“激将法是我对你用的,断不会让你用到我身上。”裴行昭道,“虽是免了一场风波,可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的破釜沉舟,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好奇的便是,裴行浩曾经用性命担保,他知晓足以助我扳倒你的秘辛,那其实是你对我设下的圈套吧?那么,诱我入局的所谓秘辛,到底是用什么做引子?此时真不知该庆幸还是惋惜,我没给裴行浩说出来的机会。”

“……”晋阳嘴角翕翕,到此刻才明白,为何自己那一个计划平白变成了泡影,先前想过太多可能,独独没想到,裴行昭根本不想听。

枉她还曾猜测裴行昭身边多了心思与常人迥异的谋士,却不想是这样。

或许,她从不曾了解裴行昭,就如她不了解她棋艺的深浅。

“对了,我是来做什么的?”裴行昭挠了挠下巴颏儿,“我来跟你商量个事儿,你自己写一份悔过书,自请一道废黜的诏书,服毒自尽,如何?”

晋阳生生被气得大笑起来,“你……哈哈……白日做梦!”

“也是。”裴行昭笑眯眯的,笑得像只坏坏的猫咪,“有人给过我不少金玉良言,有一些正是对你的评价。他说你视人命为草芥,不把人当人。我这些日子,总是忍不住琢磨这些,便想着,你住在宫里那些年,必然已经显露恃强凌弱的苗头,遣人查了查,很有收获。”

晋阳侧了脸,斜着眼瞧她。

裴行昭对阿妩打个手势。

阿妩走出门去,片刻后折回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十名行动迟缓的宫人。

这十个人一起出现的情形很是吓人:瘸了腿的,断了手的,独眼的,容颜俱损的……

他们分成左右两行,站定后齐齐向裴行昭行礼磕头。

裴行昭和声道:“你们当初都曾受过长公主的照拂,如今正是报恩的时候。今日起,尽心服侍长公主。哀家只要你们做到两点:长公主上表认罪之前,不给她自尽的机会;不留明伤。其他的一概不管,随你们如何行事。记下了?”

宫人异口同声:

“奴才谨记。”

“奴婢谨记。”

“如此便好。待这差事了了,各赏五百两银子,随你们选荣养之处。哀家不会食言。”

十名宫人齐刷刷谢恩。

晋阳从惊骇震怒中回过神来,起身一步步走向裴行昭,切齿道:“何其歹毒,这是违背天理纲常!你会遭天谴下十八层地狱的!”

却是恰好把自己送到阿妩面前,阿妩轻轻巧巧地封住她几处穴位。

“歹毒,违背天理纲常,这不正是你做过的么?”裴行昭徐徐起身,近距离地逼视着晋阳,“收揽了个下三滥的谋士,招揽了一群跳梁小丑,用了些最简单拙劣的手段,乱我裴家,害我袍泽。

“若有神明,若苍天有眼,你都不会成事。可笑更可恨的是,你得逞了。

“晋阳,你有多恨?多不甘?

“又可曾想过我的恨与不甘?你的真面目哪怕稍稍上得了台面,我如今也不会一想起就要作呕。我要是用稍微费点儿脑子的手段,都是自降身价。

“你说,你这样的人,我不好好儿照顾你余生,谁能容我?”

“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晋阳如魔怔了一般,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等着,你死前也看着。”

晋阳被困在宫中、任人折辱的消息传到她的别院第三日,付云桥有所行动了。

他大大方方乘马车离开别院,要去的地方是刑部大堂门前。

可没想到的是,有人明目张胆地连他和马车一起劫了。

他被带进寿康宫,被安置在西配殿。如寻常等候发落的人一样,他只有嘴巴能动,气力却不足以咬舌自尽。便是可以也办不到,那名挟持他的劲装少年就守在一旁。

等了一阵子,有一身玄衣的女子走进门来,身量纤纤,却是如松之姿,容色倾国倾城,美得勾魂摄魄。

“裴太后。”付云桥道。

裴行昭似是没听到,问韩杨:“检查过了?”

“检查过了,能自尽的东西已全部缴获。”

裴行昭嗯了一声,“你且去歇歇。”

韩杨闪身出门。

裴行昭就负手站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容颜一半在明亮的光影之中,一半在室内稍暗的光线之中。“见过我?”她问。

“昔日扬名天下的女军侯,想见到也不难。”

“‘见到’?大大方方观望是见,暗中窥视也是见。贱人惯用的招数,只能是后者。”

“没想到,裴太后竟是出口成脏之人。”

“即便是最擅长骂街的人,骂上个把月的脏话加起来,也没你做的事儿脏。”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你倒是说说,成了什么大事?带出了一个明明只有一瓶底却认为自己是满瓶水的长公主,亦或是昔年涉足青楼被先帝鄙弃逐出官场的壮举?”

付云桥不怒反笑,“太后不做时时与人打笔墨官司的言官,委实可惜了,好在日后也会常与言官打交道,不会浪费了这样一张利嘴。”

“觉着别人嘴利,不外乎是被戳到了痛处。”裴行昭目光沉沉,“你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怎么能往忠良身上泼好色强掳、滥杀无辜的脏水?”

付云桥沉默,目光如镜湖里的水一般平静无澜。

“我对晋阳说过,要给她安排个有趣的死法,我应该是做到了,她气得要发疯,说我违背天理纲常。其实她不知道,比起你,她重用了多年的鼠辈,我实在是过于厚道了。”

鼠辈一字,引得付云桥的目光起了些微波澜。

“崔家的案子结了,你听说了吧?案发的由头是李福、吴尚仪,你知道吧?”裴行昭语气越来越闲散,“他们是宫里的人,到头来,自然要由宫里处置。在处置他们之前,我让他们带着肆意践踏过别人的爪牙服侍你,借此补过。你说,我对晋阳是不是特别好?”

付云桥瞳孔骤然一缩。

裴行昭处于明光下的眉梢一抬,“鼠辈自有天收,全不需要我动手。怎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如果目光有形,她早已化作碎片,可惜的是,任付云桥目光再怎么怨毒痛恨凌厉,也只有徒劳发狠的份儿。

裴行昭声音淡淡的,“陆麒杨楚成身故后,陆家伯母、杨家伯父承受不住丧子之痛,先后病故。两家被官兵困在宅邸期间,生生饿死了不少人。一条条人命,你们拿什么来还?

“李福、吴尚仪对付抵死不从的人,用的那些令人发指的手段,没传扬到民间,但在刑部稍有门路就能探听到,你也尝尝是何滋味。既然不是人,我就得把你那张皮扒下来。”

“古来名将难得善终,你若不是有这荣极之时,也难保身陷囹圄。”付云桥竟很快地镇定下来,唇角甚至噙了笑意,“有些人注定要成为棋子、弃子,你大周朝廷容不下我的过失,我便恣意行事,做尽误国之事。你有一生的不甘、一世的悔憾,那我曾经所作一切便值得。”

裴行昭牵了牵唇,“真是讲的一手好歪理。那你也算求仁得仁,我更不需担心你日后会是如何的煎熬,便祝你长命百岁。这世间的事儿都是说不准的,说不定对你这种货色来说,那是无上的享受呢。”

付云桥镇定的神色立时崩裂,目露狰狞之色。

裴行昭看戏似的看着他。

付云桥面色不善,语气倒还是难得的平稳:“我与晋阳往来十个年头左右,在她近前的年月却并不久。她有登高跌重之日,我比谁看得都明白。

“既然存了误国的心,便要培养能够取代她且比她出色之人。你裴太后这般人物,常是与人结了血海深仇也不自知,这几年我利用的,恰好就是这一点。

“所以,太后娘娘,不要高兴得太早,你真正头疼的日子在后头。

“你盼我长命百岁,我只怕你红颜早逝。”

裴行昭笑了笑,“凭你这点儿斤两,带出来的人即便胜过晋阳数倍,也不足为虑,不外乎是另一个披着人皮的鼠辈。你可要争气些,不要我这边问都懒得问,你就主动告诉我,只为着早死早下十八层地狱。”

“太后大可安心,我固然生而身在炼狱,亦不会助你分毫。”

“记得你说过的,我真的怕你食言。”裴行昭笑得现出小白牙,“虽说后会无期,你还是可以听到、看到哀家过得怎样,你又是否如愿。”

“后会无期。”

裴行昭出门,交待韩杨去安排付云桥,自己回了书房。

阿蛮问她有没有问出什么。

“没。”裴行昭跟她简略地提了提。

阿蛮很失望,“这样说来,那畜生又给您埋下了刀子?而且绝对问不出?”

“本来就处处是刀子,多一些少一些还不是一样?”裴行昭不是心大,所说的就是事实,“他听完我如何发落他,也一点儿谈条件的意思都没有,那就不可能告诉我了。”

“只好往后看了。”

三月初四,姚太傅府中的书房院发生爆炸,引发火灾,幸而姚太傅将外院的人都遣去了别处,只留了两名在自己身边数十年的亲信,葬身于这变故之中的便只有主仆三人。

就在这一日,姚太傅的请罪折子到了内阁,转呈皇帝,皇帝再转交给太后。

裴行昭说既然已经以死谢罪,就到此为止,余下事宜循例便是。

她这一段,留中不发的折子越来越多,是以张阁老、宋阁老、裴显为首的朝臣进谏重惩、废黜长公主。

根本不需要走到她落个不仁、皇帝落个不顾手足亲情的地步,那就不需要表态。张阁老带头上这种折子,也是晓得她已有安排,折子的作用只是做个铺垫,这才毫无压力。要不然,这事儿十足十磨烦一年半载也未可知。

裴行昭少见地掰着指头度日。

她可以确定晋阳受不了宫人有仇报仇,却无法确定她崩溃之后是什么样子,要是被激发出前所未有的韧劲儿,就还得想辙。

诛心的手段不管用了,再进一步真正是难题。

幸好晋阳回京之后从不辜负她的期许,这次亦然。

三月初七,奉命照顾晋阳的一名断了左手的宫人送来一份请罪折子、一份悔过书,说长公主唯求一杯鸩酒。

裴行昭细看了一遍。

晋阳表明,自己得了急症,因大限将至,对诸多是非愧悔不已,不说出来恐难瞑目。

她承认付云桥是她暗中最得力的谋士。陆、杨一案,是他们合力勾结罗家、裴荣等人促成;再就是曾经存过易储之心,为此屡次逼迫崔淳风筹钱行贿,幸好先帝英明,发现她要扶持的亲王存有野心,早已将之幽禁至死。

还不错,卖了付云桥,没埋汰崔淳风。

易储之事也是实话实说:当初最有实力争储的江阳王,先被先帝召到军中参战,没多久莫名其妙地中了毒箭,一病不起,遂被送回封地的府邸,十九个月之后病故,丧葬以郡王规格。要不是这样,皇帝恐怕每日都要嚷着灭了江阳王和晋阳。

裴行昭对宫人道:“鸩酒欠奉,匕首白绫倒是可以随她选,两日后送过去。她有本事,就变成厉鬼来找哀家。”

宫人领命而去。

折子当日晓瑜百官,有官员怀疑请罪折子悔过书是伪造,长公主早已香消玉殒。

皇帝把人一通训,之后却允许他们破例进一趟后宫,隔着一段距离瞧瞧晋阳是否还活着。

结果,那些官员看到的是消瘦许多满脸病容的晋阳,由宫人服侍着缓步走到海棠林前,卧在躺椅上赏花。

人不论经历了什么,独有的气度、仪态变不了,那也是那人之外的任何人都难以模仿的。

官员们没话好说了,返回养心殿,态度大致就一句话:皇上和太后看着办吧。

他们再怎么闹腾又有什么用?正主都要彻底撂挑子了。就算真的有幺蛾子,谁又允许他们到宫里查案子?最重要的是,她那边的托孤重臣都是死的死、装死的装死。

绝对的强权、强者之下,稍逊一筹的人,真就是强者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怎么死就得怎么死。

皇帝早就备好了旨意:细数晋阳贪墨奢靡谋害忠良等滔天罪行,之后却表明天恩浩荡,太皇太后、太后心慈,皇帝亦不忍手足相残,便只褫夺长公主位分,降为晋阳公主。

这是皇室处理这种事的老惯例,而且他还要修道,担上对手足狠毒寡恩的名声,往后官员要是这由头说他没有修道的资格,也怪麻烦的。

晋阳接旨后的第一日,就“病故”了。

三月十六,接到调令一个月的陆雁临、杨攸在进京的官道上相遇,结伴策马抵达京城。

裴行昭通过锦衣卫获悉,到皇城格外宽阔的城墙上极目远眺。

映入心头的,不是旌旗招展,不是踏着烟尘趋近的袍泽的胞妹。

纠缠着她的,是袍泽在世时的音容笑貌,是她最在意的另一个导致冤案发生的诱因,更是如何令历经数年忧患的山河焕然一新。

恩仇如流水,挥刀不可断。

江山需要武治,纵金戈铁马;更需要文治,谋盛世繁华。

她仍旧要记着恩、念着仇,在九重宫阙中为军民筹谋。

她这样的路,尚无前人行走。

又有什么关系。

且歌且行,且看最终谁主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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