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棺材 (第2/2页)
陈启正在思考胖子的这个提议时,那光膀子胖老头突然哭了。
哭得很大声,鼻涕眼泪流一地。
“呜呜呜……”
“才八千块钱呐,就让我们全家人拿命挣,我哪知这活风险这么高啊,呜呜……”
他旁边的那七头葱也跟着呜呜起来。
“二舅姥爷,呜呜……不怪你,是我们没出息。”
“二表舅,你也是为我们好,呜呜……”
“二大爷……呜呜……”
豁牙仔也哭了:“二姥爷,呢还疼吗?都是饿们不争气,唉……”
……
陈启整个人都黑线了,敢情这八头葱是一家的?
“到底怎么回事,老实交代,否则都给你们送警察局去?”
米童坐在麻将桌上跟着狐假虎威:“你们敢砍我?知道我谁吗?我二姐夫可是警察局局长。”
‘副的’二字被他故意忽略掉。
八头葱果然被吓得瑟瑟发抖。
胖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是陈经理让我干的,他给了我八千块钱,让我扮成道士满大街的散你们谣言,他说你们生意若做不下去了,就会把铺子转出去,好像有人看上了你们的铺子。”
刘俊逸瞪着眼睛问道:“所以,你不是什么天师?”
显然,他更关心这个问题。
胖老头最怕这个煞星,赶紧老实回话:“我哪是什么天师,连个道士都不是,我是旁边大兴县德云村的农民。他们七个都是俺同族滴晚辈,平时也没个正经营生,这次本以为找了个好活,带他们一起到城里来捞点,哪知道……”
刘俊逸挑了挑眉,又暗暗吐了下舌头,对着八头葱无声吐出了两个字:
傻B。
这些傻B,扮什么不好,扮天师?多玄啊,差点宰了他们。
陈启斜了他一眼,表示已盖特到他的幽默。
他又看回胖老头:“陈经理谁啊?我不认识啊。”
“就是洋河地产中介的陈之发啊,也是我们村出去的,他说之前找过你卖铺子。”
陈启努力搜索着记忆,亮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他还没死心呢?我靠,至于吗?”
刘俊逸捅咕捅咕他:“谁啊?”
“半年前骚扰我的一个中介,有事没事动员我把铺子卖了,后来被我拉黑了。”
“此事蹊跷。”全程一直没吱声的史大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陈启刚刚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拧着眉头,他也察觉到不太对了。
就刘俊逸一时没想明白,奇道:“哪蹊跷了?”
陈启看他:“破烂街共有127家商铺,这人怎么就对我的修理铺这么执着?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胖子终于反应过来:“曹,背后有猫腻啊,大猫腻,爷爷我去会会他。”
没想到史大奈比他先一步站了起来:“我去。”
说完他跟陈启对视一眼。
陈启已知道他在想啥,连忙解释:“那个鬼画符,我……”不着急,真的,反正那人不认识楚楚。
可惜,他后半句被抢白了。
“等我回来。”史大奈说完就直截了当地走了。
他背后的刘俊逸歪头诧异:“非主流啥时候这么主动了?”
陈启终于大致了解了棺材事件的来龙去脉。
他又开始摆弄起那条假腿,双手不停在假腿上揉搓,假皮都快被他搓出静电了。
蹲在一边的胖老头,他大着胆子颤微微问道:“真要把我们送警察局去?能不能只送我啊,我老了蹲局子也没关系,但孩子们还年轻啊,一旦留了底,下半辈子全毁了。”
七头葱听到后,七嘴八舌地接话。
“二大爷,那哪行。”
“二表舅,要坐牢也该是我们年轻的去做。”
“二姥爷,屋弟(五弟),留弟(六弟),酒弟(九弟),到了局子呢们就往饿身上推,饿一个人扛。”豁牙仔豪气地说。
刘俊逸忍不住吆喝:“吵吵什么,你们到这表演父慈子孝来了?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煞星一出口,屋里顿时又安静了。
陈启比量着假腿,又量量米童的断口,头也不抬地回他们:“现在不放你们走,是因为给他接好腿,等会要给你们正正骨。你们几人骨头错位了,不正好再回去你们就得直接往医院送钱。”
八头葱在旁边听得又是一阵呜呜呜。
悔呀!
“嚎什么嚎,憋着。”煞星吼道。
陈启刚刚已经暗自用力把假腿的肌理组织激活。
这条假腿的神奇就在,它是活的。
仿生纤维做的肌理组织,激活到一定程度,就会主动附着在断口上,跟长上去的一样。
它们与真腿的断口长在一起后,会留下一圈淡淡的疤痕,可在外观上和行动上几乎与真腿无异。
这也难怪何翘翘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能跑能跳一窜多老高的米童有一条假腿。
“启哥,能接上吗?”桌子上的米童有点担心地问。
话说出口,他又后悔了,悔得差点咬了舌头。
他怎么敢又怀疑他最最敬佩的神一样伟大的老板?
陈启抬眼看他:“怕什么?接不上去我就再给你做条新的,反正这条腿也用了快两年了,升级一下也好。”
“哦……不行啊,启哥。我七姐后天结婚,亲戚们都在,我不想拄拐杖。”
他每次适应新腿都得至少得一个月,新腿的排斥反应比较重,接口处会痒。
“结婚?”安静了好一会的何翘翘忽然两眼放光,终于听到了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
结婚一定很热闹,嘻嘻。
她接着很不客气地表示:“米童,我也要去。”
“哪都有你。”陈启瞪了她一眼。
米童呵呵笑着:“翘翘,你真要去啊?太好了,那天我过来接你。”
他本来不太敢邀请陈启,怕被拒绝。毕竟老板刚刚经历失恋,再让他去参加一场海誓山盟的婚宴,有点残忍。
可现在小丫头要去,老板大概率也会光临吧,米童欢喜地想。
陈启把假腿连接在米童断肢处,用力一推,手心将真力传输到腿上。
假腿切口忽然生出细细的红色绒毛,像鲜嫩的肉芽,又像根根血管。
这些绒毛钻进米童身上的半截断肢,咬合在一起。
“啊……嗯……”米童发出痛苦忍耐的声音。
“米童,你要不哭出来吧。”小丫头在旁边看得不忍。
陈启知道这种痛苦还要持续一会,赶紧找话分散米童的注意力。
“难怪这阵子送饭都不见你七姐来,原来在家筹备自己的婚礼,之前没听说你七姐有男朋友啊,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米童强忍着痛痒回道:“我们俩家是世交,在热州时就经常来往,后来我们家搬来东海,联系还在,只是走动不频繁了。前阵子七姐与他在一个长辈的生日宴上重逢了,他俩感觉都不错,家里人又认可,就很快定下来了。”
“那你七姐不是要嫁回热州去?”
米童疼得额上开始冒汗,注意力却被陈启的话引了过来。
“哦……那倒不用,我七姐夫调过来了。他已经在监察司东海分站报道了,反正监察司无处不在,每个城市都有他们的分支。”
陈启和胖子对望一眼,这么巧?
“你七姐夫是监察司的?谁啊?”
“齐俊卿。”
陈启看看胖子。
胖子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监察司六百多个分支机构,总部加上地方一起,少说也得十几万人,他哪能一一认得。
正在这时,一个苗条的身影纵跳着跃过轮胎阵,来到众人面前。
“小玉姐,”何翘翘抬头叫人。
“小玉姐,”米童忍着疼痛也跟着叫人。
霍小玉对他们点点头,把一个没解封的盒子递给刘俊逸:“你要的牌子。”
她就是旁边‘啥都卖万货超市’的店员,店里唯一的员工。
刘俊逸接过盒子立马解封,打开后不忘回头再凶一嘴豁牙仔:“这手机三万多,真该让你赔。”
跟陈启他们进入铺子前,刘俊逸还回了趟自家店里,指使唯一的店员帮他跑腿买手机去了。
霍小玉没有打扰陈启和米童,她看向旁边的小丫头,问道:“翘翘再开学该上高中了吧?”
何翘翘点点头,“即将开启可悲的高中生活,跟初中的美好日子说拜拜。”小丫头故作忧愁状,“小玉姐,我哥这边太无聊了,我去你们店里玩玩好不?”
万货超市,她想看看到底卖些啥?如果有吃的,就拿些回来,以胖子和她哥的交情,应该不会向她要钱吧?
“我们店今天休息。”霍小玉回答。
正在往新手机里装卡的刘俊逸瞬间抬头,虎躯一震,惊讶道:“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刚刚决定的,去给你买手机的路上突然觉得今天的天气不错,下午应该歇业。”霍小玉很平静地回答。
胖子蹭地站了起来,瞪大眼睛问:“可昨天咱店也在歇业啊?”
“昨天周一,正常店都在休啊。”
“那前天呢?”
“前天下雨,不宜开店。”
胖子彻底无语了:“窝靠,老子开业不到两周,你给我整整歇业了七天半。”
霍小玉态度如常,语气平顺:“你不也天天赖在别人家的铺子里?你又不是真心在乎这家店能否赚钱,我又何必辛苦装样子。”
“你……哦……”
胖子突然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没毛病,可员工不应该假装积极一些吗?这也太不要求进步了。
陈启的接腿工作已在收尾,他抬起头看了眼这对冤种雇佣。
“玉姐,你们店里有绑带吗,能给我拿些来吗?”
霍小玉低眼看他:“让刘老板去拿吧,我还有事。”
说完,这女人直接纵跳着飞过轮胎阵,走了。
“你你你……”刘俊逸指着空无一人的过道,大喊:“到底咱俩谁是老板?你还想不想干了?”
何翘翘调皮奸笑,大声嘲讽:“胖子,你怎么不敢当面喊?”
刘俊逸抑郁了,抑郁到没电了。
他确实不敢当面喊,因为霍小玉除了是他的员工,还是他的房东。
这女人在破烂街混得时间比他久,他那间铺子就是从霍小玉手里接过来的。
人家体育用品店开得好好的,本不肯转让,可胖子为了跟陈启做邻居,软磨硬泡了好久,最后花了个大价钱才搞到手。
霍小玉附带的转店条件是:要继续留下上班。
所以,她成了‘啥都卖万货超市’的唯一员工。
好男不跟女斗,胖子如是安慰自己。
他坐下来,继续捣鼓他的新手机。
‘铃铃铃’前奏声响起,开机。
随后,
叮叮!
叮叮!
叮叮!
……
新消息通知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刘俊逸点开挨个看。
突然,
他被惊得再次站起。
愣神了两秒后,他脸上浮现出笑意,是那种看见新奇好玩事情才会展露的笑意。
他把手机递给陈启。
“启子,阿凡达的身份确认了,你猜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