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当恶魔来敲门 (第2/2页)

西装男对乔强的过激反应毫不在意，轻轻地笑着，抹掉了脸上的可乐：“世界不会随着您的意志而转移，这一点，就算是乔强先生你，以现在的年纪，也该意识到了。”

这句话好像暗藏着什么微妙的讽刺意味，但乔强连自己父亲的说教都听不进去，又哪里会在乎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形迹可疑的陌生人讲人生。

他用嘴叼住易拉罐，以现实世界里根本不敢干的速度靠上椅背，脚一抬，也不知怎么就搁在一张写字桌上：“呵呵。”

西装男屁股下面的床骤然消失，然而他纹丝不动，好像本来就那样悬空坐着一样：“看来你并不喜欢寒暄。聪明，反应敏锐，直奔主题。像你这样的，工作效率高，达成率也不低，是过去我最喜欢的客户类型。”

“砰。”

乔强把喝空的易拉罐一口吐出，带着呼啸的白烟穿过西装男的身体，钉在他身后的床上。

“真的吗？连一句‘过去？’都不想问？你不可能没注意到这句话的。”

乔强翻着白眼，探手在桌子下方摸索着什么东西：“要说想问的话，我想知道的东西像山一样多，但我不会问你，因为——”

西装男露出灿烂到眼睛都眯起的职业笑容，摊开手，抢过话头：“因为你不信任我。”

他顿了顿，没有在预想的时间内得到回答，于是，他睁开眼睛。

“砰。”

浓郁到近乎乳白的硝烟从枪口蒸腾而上，起身举枪的乔强，透过烟幕注视着千疮百孔的墙面。

刚刚钉在墙里的红色铝罐，也被炸成细碎的小片，然而，正坐在弹孔前的西装男，那身第一眼就让人觉得未免新得过头的黑色西装上，连一点尘土都没沾。

“对，我一点都不信任你。”乔强随手把枪扔在一旁，“可就算这是我的梦境，看来也赶不跑你。好吧，那就让我们来谈谈，嗯，我想想看……就从这里开始吧。你，好像很了解我？”

“你指的是什么呢？”

“你说话的态度。”他站起身，围着正坐在虚空中间的西装男转起圈来，“比如说刚才那句，‘你不可能没注意到这句话的’，语气未免也太笃定了，很不对劲。”

西装男呵呵一笑：“只凭这个？只是一点点异常的违和感，如果每个人都依赖这种东西做出判断，社会早就变得一团糟了，你不这样觉得吗？”

“也许吧。但如果真的变成那样，这个世界上被骗的人也会减少，你不这么觉得吗？”

“完全正确。就像所有人都死光了，被骗的人会减少一样，绝对不容置疑。”

这次再怎么说，乔强也能听出那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但他只是眉毛稍微颤动了一下：“少扯那些有的没的。连你对我进行过事前调查这种程度的事都想抵赖，那根本就没有谈下去的基础了！大不了咱们就耗着嘛，反正这个梦境我可以自由操控，我有信心在这宅上个十年八年的。”

西装男摇了摇头，抬手，抿了一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黑咖啡：“我倒不这么认为。诚然，乔强先生高考结束后没有去上大学，反而‘家里蹲’了两年多的时间，这期间你几乎没怎么走出过家门。但你所沉迷的不是感官享受，而是小说、漫画和动画片一类，新的‘信息’刺激。”

他手向前一伸，八个燕肥环瘦风姿绰约，衣服半遮半露，神态娇媚无比的美女便将乔强围在中间：“梦境能提供很多‘感受’上的东西，也能帮你消化重组处理以前的‘信息’。但唯独无法提供给你的，就是更多全新的‘信息’——这些东西，只有‘非我’才能提供。”

乔强随手推开一个挡在面前的美人，她娇嗔一声，倒在地上，胸前的乳浪还在起起伏伏：“我可以把刚才的这段话，理解成你承认了吧？你对我的了解，实在详尽过了头。”

“如你之前所说，只是普通的事前调查而已。”西装男不置可否，“乔强先生进入这边的世界后就会明白，有了超乎寻常的手段，自然会有超乎寻常的结果。更何况，我还进入了你的梦境——来得路上我可是看到了不少东西。”

看到忽然戒备起来，猛地瞪向自己的乔强，西装男笑着耸耸肩：“放心，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都会被你的心藏在更深处。也许专业人士能在梦境的某个地方挖出想要的信息，但他们可不会像我一样唤醒梦的主人。所以，我知道的没那么多——但也足够令人印象深刻。”

“什么保护法，什么专业人士，真是乱七八糟……这边的世界连个完整统一的力量体系都没有吗？摆这么多设定谁搞得清楚啦！”乔强嘟囔着抱怨了两句，叹了口气，向后一躺，本来还簇拥着对他上下其手的女性们，随着倒下的过程，便化作一张柔软的大床，拖住了他下坠的身躯。

“行了行了，想从你嘴里挖出一条情报来，得同时分析十条不知道真假的无关信息，真不愧是魔鬼啊。”

“乔强先生，之前说过了，‘魔鬼’这一称呼性质虽没有‘恶魔’那么恶劣，也还是尽量回避比较好。而且，我也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快说正事吧。”乔强像赶苍蝇厌烦地挥着手，接着愣了一下，“你不是什么？”

“我不是魔鬼。”

“哈？那你是什么，恶魔？”

“我是‘推销员’拉布斯凯，名片上写了吧？”

“……你在说什么东西？”

西装男从容地笑了起来，与此同时，乔强周围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溶解于无穷的金黄。

“我能说的到此为止，更进一步的信息就不会免费提供了。所以，还是按照乔强先生的要求，来谈谈正事吧。乔强先生你于12月3日下午2点36分使用了本公司的恋爱咨询业务，没错吧？”

“呃……”乔强思考了半天，最后蹦出一句没营养的废话，“你们也叫恋爱咨询？”

“是的。本公司恋爱咨询服务可以为你提供各种梯度不同形式全方位适配客户个体需求的’真正的爱’，不管是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带钩的带尖的带刺的都行，但问题在于——”

那身好像完全不会消失的黑色西装也逐渐消解在金黄之中，所余下的，唯有领带的红……

升腾的火焰，炽热的血。

它没有消解，没有褪色，印刻在，金黄色的墙壁之中。

“你为了得到这份爱，愿意付出多少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