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第2/2页)
他脑子里自然而然地闪过晏明洲的脸,有种还没吃到嘴的肉被另一匹狼盯上的恼怒,这狗东西,敢打他的人的主意他还没得手呢。
于是先牵着沈夷光的马出了山谷,到了人多的地方,低声道“你骑着马,尽快去和侍女汇合,别在马场待了,回宫里去。”
沈夷光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又道“那你”
谢弥扯着嘴角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陪他们玩玩。”
沈夷光对谢弥的能耐还是很信任的,要不然他上辈子也不能问鼎天下,哪怕如今失忆了,本事还是在的,她便按照他所言,去人多的地方和蒋媪她们汇合,预备着先离开马场。
谁料将将要出马场的时候,迎面走来一行仪仗,为首的居然是萧贵妃和萧霁月,她们身后跟着几个郎君贵女,随在一旁伺候的内侍婢女无数,看样子是趁着今儿个天凉,来马场骑马作耍的。
沈夷光不欲和这帮人撞上,便拨转马头,准备换条道走。
谁料就在此时,她骑着的马儿忽然长嘶了一声,她尚未反应,马儿便撒开四蹄,完全不受控制地向着萧德妃那一行狂奔而去,任她怎么拉紧马缰也无用,两边距离颇近,转瞬便至。
就见电光火石的刹那,原本好好赏景的萧霁月,就好像身子被谁重重搡了一把似的,踉跄着跌了出来,直接被沈夷光的那匹惊马撞飞了出去。
萧霁月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钗环横斜,身上衣裙满是泥尘,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看起来孱弱极了。
她出来的时机多么巧啊,看起来就像沈夷光故意纵马撞她一般。
按说这马是谢弥特意挑的,不该出这等事,可就是偏偏在这时候,它撞飞了萧霁月。
萧德妃先是怔了怔,很快尖叫了声“阿月,阿月”
她忙扑过去查看萧霁月伤情,又尖声道“快去请医工,去叫医工”她向着沈夷光,恨声道“你怎么这般歹毒”
撞完萧霁月之后,那匹惊马也渐渐停了下来,沈夷光按照谢弥叫给自己的动作,立刻翻身下马。
她渐渐定了惊魂,看清眼前的一切,心中已是澄澈一片。
趁着萧德妃吱哇乱叫把事情闹大的功夫,她当即转过头,对着几个女婢低声吩咐,让她们立刻动身去宫里。
果然她这箱才吩咐完,萧德妃那边就恨恨地看过来“来人把这纵马行凶的贱人给我拿下”
众人虽觉着萧德妃说的话过了,不过前日宫里才传出江谈和萧霁月共乘一车的风闻,依照沈夷光的心高气傲,她乍然见到萧霁月,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也不是不可能。
她身边的侍女内侍立刻摩拳擦掌地要过来,沈夷光身边就剩下一个蒋媪,她毫不犹豫地护在沈夷光身前,目光冷冽“谁敢动我们县主”
就在两项对质上的时候,忽又传入一声内侍报唱“太子到”
蒋媪心下微松。
太子总归是她家女公子的未婚夫婿,这种时候,总得管一管他那无事生非的母妃表妹,为她家女公子撑一撑腰的吧。
朝中人忌惮北戎人,谢弥可没有这个忌讳,毫不犹豫地下了狠手,还把晏明洲派来那两人的尸首倒挂在树上,张扬狠辣至极。
他脸上和衣摆都沾了几滴血迹,对着清澈的溪水照了照,不觉皱了皱眉,他自己倒是对血腥味习以为常,只是担心沈夷光那个娇娇精吓个半死,他便蹲下来,仔细洗漱了一番,这才走出山谷。
谢弥才走出几步,就看见马场南边的骚动,那边大片的侍卫围着,他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他才走过去,就听到江谈嗓音含怒地质问沈夷光“你做的好事我原以为你不过性情骄纵些罢了,不成想竟这般毒辣,四娘何事得罪了你,你竟要置她于死地”
沈夷光好笑道“我做什么就置她于死地了”
他见她半点不以为意,脸上甚至还挂了点笑,心下厌意更甚,沉声质问“大庭广众,你纵马蓄意冲撞她,你怎能如此偏狭狠辣还想抵赖不成”
这话直接给事件定了性,谢弥虽不知事情原委,听他这般说,狭长的眼睛眯了下。
沈夷光眼下身畔只有一个蒋媪,此时就好像被围在寒风中的一只孤竹,独自面对铺天盖地的诘问。
蒋媪没想到太子殿下才到,劈头就是这一通质问,一时也慌了手脚。
沈夷光一笑,慢慢挽起两边袖子“我倒是想纵马伤人,也得有那个本事。”
她手掌和手臂尽是被马缰勒出的红肿淤痕,掌心还擦破了皮,渗着血丝,她道“方才那马突然惊了,我反应不过来,只能奋力拉拽马缰,可我力气小,却没能拽得住。”
这伤口哪怕是初学者都能看出是勒马所致,如果沈夷光真的有意纵马伤人,她就该快马加鞭才是,勒马做什么想来不是故意的。
她肌肤白腻至极,手臂又纤瘦,映衬着大片青紫勒痕,当真触目惊心。
谢弥离这么远都能瞧见,不由皱了皱眉。
江谈微微吃惊,不觉心头一软。
想到方才自己说的一串重话,不觉也有些懊悔。
他偏头看了眼自己老娘,约莫猜到这事儿的一些内里。
恰在这时,萧霁月趴在萧德妃怀里,发出一声细弱无力的呜咽,似乎是痛的大声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江谈眉尾不觉动了动,瞧了眼双眸紧闭的萧霁月,脸上掠过怜色。
崔宁临去之前,独独放心不下这个义妹,如今才几日她便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让他如何向故友交代
何况四娘到底才失了至亲,又受这般重的伤,人一向是直率老实的,总不好让她再受委屈才是。
沈夷光失笑“我还以为萧家四娘昏过去了,没想到醒的倒很及时。”
这话阴阳怪气的,江谈立刻才软了几分的心肠立刻一沉,冷着脸“够了”
江谈深吸了口气,先温言安抚了半昏的萧霁月几句,哪怕他知道有内情,还是对沈夷光开口,沉声道“即便你不是故意的,撞人的总归是你,你得向她道歉。”
他想让沈夷光向萧霁月说几句软话赔礼,无非是潺潺她失些颜面,免了四娘的委屈,迅速了结此案便罢了。
只是他见沈夷光唇角挂着讽笑,难免心生不悦,说话也更重了“瞧你这般,你是不服”
沈夷光尚未张口,萧德妃忽然冷笑了声,截断了他的话,质问沈夷光,不依不饶地道“她不是故意的方才阿月分明是被人一把掀出去的,现在弄出点伤来,便要装好人了吗”
她忽高声道“来人”
话音才落,瑞星就被两个高壮内侍五花大绑的抬了上来瑞星,就是沈皇后指派来伺候沈夷光的宫女。
萧德妃一指瑞星,厉声道“方才这贱婢趁着人多,鬼鬼祟祟地跟在阿月后面,趁她不防备,一把就把她推了出去,这是你的人,你还想抵赖不成”
瑞星对着哭喊道“县主,救我”
一唱一和的,竟把沈夷光的罪名坐实了,在旁的人都暗自诧异,不免也生了几分疑窦,若真是瑞星受沈夷光指使推摔的萧霁月,那岂不是
萧德妃目光缓缓掠过沈夷光,定在自己儿子身上“这事这么多人都瞧见了,绝对不能轻轻放过,把沈夷光留下来,问个清楚吧。”
蒋媪大惊,难道要把女公子扣下来三堂会审这证据桩桩件件都向着萧霁月,罪名如果坐实了,她受罚不说,以后还有何颜面呢
江谈看向沈夷光,即便可能有内情,撞上四娘的也毕竟是她,推摔四娘的还是她的人,可她从方才起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不光对四娘全无歉意,连向他说句软话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下生恼,冷哼了声“既然如此,便依母妃所言吧。”
谁让她方才不肯道歉
她为什么就不能稍稍服软为何就不能退让一步这世上女子,再没有像她一般傲气倔强的了。
沈夷光想了想“好吧。”
方才这事儿一出,她就觉出是个针对自己的连环套,再四下一划拉,身边果然少了个瑞星,所以她当即令侍婢去寻沈皇后,一是让她知道这边出了什么事,好尽快赶过来,二是尽快查出瑞星的问题。
既然萧德妃有意闹大,那就闹的越大越好吧,反正这事扣在她头上的黑锅得说清,还退婚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闹的越大,这退婚的难度便会越低。
江谈见她居然应下,不由闭了闭目,冷嗤。
随着萧德妃带人往青骢楼那边走,留在原处瞧热闹的众人也渐渐散了,不过可以想象,这事儿传开之后,会在长安掀起怎么样的波澜。
谢弥在原地未动,待人散尽之后,他方才嘬唇,发出几声鸟鸣,让安排的人手尽快赶来。
做完这些,他并未有半点停留,大步向着青骢楼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