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下风云 07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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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千里之外的楚留香并不知道自己无端被cue,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大概江湖上会找上他的麻烦实在太多,债多不压身的情况下他根本不会想到,之前跟戴长老在丐帮烤了长孙红的飞鹰, 会此刻在华山脚下来上一出重演。他更忘记答应了戚寻,若是她有十足把握对付石观音的时候, 要请他去欣赏沙漠里的奇景这件事,只觉得那大概还在很远之后。他此刻身在京城, 盯上了邱小侯爷的九龙杯。这年头对抓住楚留香这件事还有相当大执念, 甚至觉得自己迟早能做到的人大约是已经不多了,此刻身在京城的白衣神耳英万里便是其中一个。但楚留香换了张丢到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脸后, 混在茶馆中却听闻,明知道他给邱小侯爷下了拜贴, 不日之内只怕就要登门造访, 英万里还是选择了离开京城,而不是将侯爷府围堵个水泄不通, 等着他自投罗网。只怕是江湖上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戚寻可不知道英万里听闻这起恶劣的拐骗事件,在朝着西安府的方向赶来, 她拎着那只被凤尾箭贯穿的飞鹰, 正在往回走。“戚少宫主好箭术。”武维扬这人没什么心眼, 夸人便显得尤其真心实意, 就连称呼都从戚姑娘变成了戚少宫主。导致实际上开了外挂的戚寻听着还有点不太好意思。但仔细想想真要是单打独斗,以她如今的本事要按着武维扬打也没什么问题。那么到底是夸的她实际上不入流的箭术, 还是她的武功,稍微挪一挪这个溢美之词就是了。脸皮不薄的戚少宫主坦然地应了下来。“若是射的水上船只,自然还是武帮主的本事更胜一筹。”“只是不知道戚少宫主为何要射下一只信鹰?”武维扬眼尖地看到这只飞鹰的爪上藏着个小圆筒, 分明就是个藏匿信息的地方, 只是戚寻收起了这个东西, 却并没有展开一观的意思。射落送信的飞鹰可不是个寻常的举动。戚寻这毫无负罪感,甚至让武维扬觉得应当算是成竹在胸的样子,明摆着是知道这只飞鹰由来的。能如此精准地拦截在路上更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若是装逼一点回答这句话,大概是“天凉了,无争山庄该破产了”,奈何现在甚至还未到盛夏时节,还是一日热过一日。戚寻只能回到:“有了这东西,有些人就应当站定立场了。”她说的自然是丁枫。先看到这只倒霉催的飞鹰和携带的信笺的人,也不是原随云而是丁枫。原随云并不是个蠢人。他如今步步被动,虽然还没被怀疑到头上,却已经接连折损手下的情况属实,倒也还不能算是末路穷途。所以他自然不会在送出的信上暴露自己的太多信息,甚至还用上了通信的加密方式。可惜他有张良计,戚寻有过墙梯。但凡换个人都不敢直接将这封密信
塞进丁枫,戚寻就敢。她让武维扬把海阔天跟拎个鹌鹑一样拎了出去,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到了丁枫的对面。丁枫原本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直到看到一个纸团丢到了他的面前。展开纸团看到的东西,让他这几日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又动了一动。“阁下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会胡诌一番上面写的什么,或者干脆把纸团吞下去来个死无对证。”“你都这么说了,当然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戚寻打量着丁枫的神情。在听到戚寻说到“无聊”的时候,丁枫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说不上是喜是悲的神情。继续效忠于公子的选择在这位神水宫少宫主眼里竟然是无聊的举动。但或许她说的也并没有错。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始终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公子,而他们这些个不慎落入敌手的,便是被公子放弃,要让山庄之中死士前来清理的垃圾。他当日所觉,公子并不太在乎他的生死存亡,反而只在意自己的眼睛,并非是一个处在危机之中的错觉,在看到海阔天也被带来的时候生出的不祥预感,同样不是个想太多的猜测。“阁下说的不错,我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丁枫做出了决定,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复了几分。他用这两日食不下咽后看起来少了几分血色的手指,一点点展开着这张纸团上的褶皱,仿佛同样展开的还有他这几日间盘桓的心思。“说说看原随云的事情。”戚寻说道。丁枫不觉得太意外。戚寻能将原随云的信鹰拦截下来,必然知道鹰要往何处飞,更知道放飞这只鹰的是什么人,一口叫破了原随云的身份,也更让丁枫意识到——他与其继续待在这艘随时可能沉没的船上,不如给自己谋求一条生路。何况待在这条船上,他也不过是一个被用来填塞沉船窟窿眼的补丁而已。原随云的笔迹寻常人绝无可能模仿得出,特殊的加密指令也是他们这些个最得力的下属才知道的,那只飞鹰丁枫还一度饲喂过更不可能认不出,所以戚寻给他带来的消息必然是当真出自原随云的手笔。实在不能怪他有反叛的心思,要怪就怪,原少庄主实在是太过凉薄了一点。“公子……不,原随云出自无争山庄,原本应当是金尊玉贵的身份,可惜他瞎了眼睛,原庄主曾经劝说过他身有残疾并非不能继承偌大家业,无争山庄三百年威名也绝不会被人轻慢。”“原庄主本人在江湖上的说法就是身体欠佳,体弱多病,难在武功上有所建树。”戚寻想了想印象里关于这位原庄主的消息。如果说三百年前的原青谷建立无争山庄的时候,无争二字其实是江湖中人送给他的敬称,只因为无争山庄确实已经在江湖上的地位无人能与之相争,那么原东园这个人,就当真是显得无欲无求的无争。除了人尽皆知的,他对这个五十岁后才得到的
儿子格外的好。“不错,原老庄主几乎不会武功,但他的手底下收拢了相当一批可用的人手,毕竟就连薛衣人都不敢朝着无争山庄迈出一步,正是托庇的好去处。原随云武道天赋极高,又心有大志,原本靠着祖辈几代的积累,加上这些人手,已经足以成为江湖上的领袖风云人物。”这是个一开场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丁枫继续说道:“可惜他觉得有了残缺的东西,再怎么弥补也不够完美,除非打碎重来,获得上一代的东西,怎么也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像是在可怜他的施舍,所以他打定了主意要做出一番大事。”“因为他看不见人,所以他一定要看见人心,手握别人的情报要害也一向是最有震慑力的事情。而他等不得这么多年的积累,要做就要做一出销金窟。这两相结合,就形成了建立蝙蝠岛的计划。”“后面的事情我想阁下都已经知道了。蝙蝠岛的地盘刚刚有了个雏形就撞到了云帮主的手里,原本他想追踪应该没有这么容易,但原随云大概……运气不太好。”要丁枫说,这何止是运气不好,简直就可以用流年不利来形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华山的风水和他相冲。但大概这就是天命昭彰恶有恶报,毕竟他们做的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事。也只有原随云这种心性偏激的人才会觉得,这种事情才是正能体现他的真本事的事情。“阁下若是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对原随云出手,不必担心无争山庄掣肘,我倒是留存了不少原随云行此恶事的指令调度,若是阁下放心可以让人随我去取来。”丁枫小心地打量了一眼戚寻,发觉她脸上的神情稳得惊人,一点也没有拿捏住了无争山庄把柄的得意。他直觉有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要发生了。果然下一刻他便听到戚寻问道,“如果我说我不止想要原随云为恶的证据,还想要原东园为虎作伥纵容他行事的证据,又或者是无争山庄的其他罪证,你能做到吗?”丁枫脸色一凛,“这种话是不可以乱说的。”若只是对上原随云,一击即中,此刻身在西安府境内,大不了他就是与这位戚姑娘达成一个协定,等他给出该给的东西就让他出关去自生自灭,原东园再如何想要报复都找不到他的头上来。可要是直接对上原东园那是另一回事。他才因为原随云的行事风格冷了心肠,要对这个旧日的主子反咬一口,现在也不免要打退堂鼓了。但这个坐在他面前的姑娘一双冷意暗藏的眼里凝定的神光,让他不得不被牢牢地钉在那里。直到他觉得有些坐立不安,她才忽然笑了出来。“何必这么紧张,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出自什么地方?”她出自神水宫。神水宫的履历和历史积淀确实不如无争山庄,但水母阴姬护短而且武力值奇高,有这两点就已经足够戚寻多了一点话语权。“何
况,三百年间朝代尚且有变更,谁又说无争山庄是不可以因为行事有所偏颇而被钉死在耻辱柱上。”丁枫沉默。这说的好像在掀翻什么统治一样。但他必须承认,既然要活命,谁不想让自己的威胁尽数拔除呢?戚寻又说道,“再者,若是如我这种有靠山支援,自己又有一争底气的,都不去尝试做这件事,江湖上又还有谁会去做这件事?”那只怕是当真没有了。无争山庄或许会因为失去一个继承人而继续沉寂下去,这百年声名的余威残存的影响力下,被清扫得无声无息的人命官司却会永不见天日。戚寻没有说一句要为人讨个公道的说法,更没有说倘若神水宫因此而威名更甚,她是否会成为第二个原东园,但丁枫可以确认的是,她起码不会是原随云。丁枫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次。“这张信笺……”“你先留着吧。”戚寻摆了摆手,示意丁枫不必将这张加密的信笺给她。该说的事情说了,重点就不在原随云而在无争山庄本身了。她把谈话的时候丢在地上的那只死鹰给拎了起来,起身朝外走去,“我会安排人带着你往无争山庄一行的,至于现在——”“我去给这位原公子加个餐。”丁枫嘴角一抽。这加个餐加的是什么东西好像并不需要多说了。把原随云送信的飞鹰一箭射了下来,现在还打算送上饭桌,杀人诛心也不外乎如此了。水母阴姬到底教出来了一个什么奇怪品种的弟子?由这种刀刀扎心的家伙继承神水宫真的没有问题吗?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实在是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可惜并不在这里的水母阴姬并不能给出一个答案。原随云回到院落中就闻到了一阵烤肉的气味。他现下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折扇。反正正是夏日,也没什么为了装逼不在意季节之类的情况,折扇轻摇间还当真有几分风度。就是那张脸上的笑容,让戚寻在环绕一圈的对此之下觉得实在很假。原随云已经开了口,“不知道是哪位的好手艺?”“非要说的话,这个人现在不在我们之中。”戚寻回答道,“前些日子我还在丐帮中小住的时候,那位烤鱼的一把好手快网张三,曾经送了我一份烧烤的调料,正好今日回来的时候新打了只野味,就派上了用场。”戚寻的语调依然是那种不冷不热的状态,原随云早知道她对自己称得上是不假辞色,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顺着这个话茬说了下去,“光是气味就知道确实有些门道。”“确实如此。”戚寻深表可惜地将这一份她觉得烤拖鞋都成的调味料给用了个干净,“我曾经与他说,以他这本事,只怕还是去做个厨子挣得要比飘在水上多得多。若是不想一直蹲在灶台前面,将这配方论份来卖也应当是一笔大买卖。”“不过人各有志,我该说的说完了也实在劝不动。想想就
连闻名天下的楚香帅的船都是他给打造的,这也未尝不是一种乐趣。”不知道是不是原随云的错觉,他觉得戚寻在说到人各有志的时候,仿佛意有所指。但他好像并没有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又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戚寻确实没有在看着他,而是在看着这只上了烧烤架的鹰,满脑子都是鲲之大一只烧烤架塞不下的梗。而且该说不说,大约是饲养的环境不太一样,原随云养的这只比起长孙红的,看起来要油光水亮得多。大概看起来也很有食欲一点。原随云毫无自家信使被人烤了的感觉,因为那个替他播报当前情况的随从,又被他安排去与另外几个心腹接头,无法隔着大老远替他看看眼前现在是个什么场面,直到肉入口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戚寻并不是在烤鱼烤鸡。这味道很陌生。“这肉?”原随云陡然顿住了动作。“原少庄主身份尊贵,应当不会没有吃过才对,这是一只鹰。”戚寻面带笑意回道。一只鹰?!若是之前,她话中尚存几分亲近之意,仿佛因为这两日间无争山庄调查出的线索颇为满意,也连带着对他有了几分好感的状态,只怕会让他的心情稍微舒畅一些。反复的受挫和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那医治眼睛之法,让原随云心中憋着一股苦闷。可当她这种表露出的善意说出的话,居然是她新捉了一只鹰的时候,才放出了一只信鹰的原随云如何能不紧张?“原少庄主放心,这肉又没有毒,总不至于叫你吃出个什么好歹来。”“戚少宫主说笑了,我倒不担心这个。”原随云极力压制下了自己顿觉不妙的情绪,忽然发觉被送到他盘中的除了鹰肉之外,还有这只鹰的一双眼睛。他的筷子又是一停。他手下之人早知道提及眼睛是他的逆鳞,如何有可能将这种东西送到他的盘中。这可当真是头一遭的待遇。但在武维扬和云从龙这两个家伙的举杯对饮,和对戚寻把握烤肉火候的夸赞中,他实在不能将这种不快给发作出来。这多少会显得他反应过激。他忍着心中翻涌的惊涛,以稳住心神的镇定口吻问道:“不知道戚少宫主这只鹰是从何处捕来的?”“原少庄主为何要在意这个?”戚寻回复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种漫不经心的意味,“我与武帮主和云帮主今日从渭水往返,正好见这只鹰从南往北飞而已。我早闻武帮主这神箭射日的名声得自那把强弓,也想试试手感,就射下来了。”“都说形容人神目如电是什么鹰隼一般的眼睛,原少庄主该多用一点才是,说不定有些好处的。”这话说的……实在很扎心。原随云第一次知道,食不下咽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戚寻说的轻巧,可这什么渭水之上,什么由南往北飞,分明在他听来字字句句都指向了那只才被他放飞出去的鹰。他再如何处事镇定,现在也觉
得满脑子都是混乱的轰鸣之声。他甚至想问问这是不是一只送信的鹰,但问出这句话无异于是自投罗网,所以他决不能这么说。在这种心思混乱中,他保持着一种机械进餐的状态,直到那双鹰眼落入了口中,他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吃的是什么东西,又给吐了出来。这个非同寻常的表现,和他这位无争山庄少庄主惯来的表现可截然不同。人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就像原随云此刻有些拿不稳东西的手,和他脸色骤然的变化,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他现在完全没事。“原少庄主?”“无事……”原随云强忍着胃里的翻覆和仿佛被人拽到了光下,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绝望感,试图让自己跟这只倒霉的飞鹰割席。可他越是试图保持镇定,越难克制住自己从被人狠狠敲了一记的状态中调整过来后,不断在做出假设的脑子。他一向习惯对所有的事情都保持足够的掌控,事实上此前他也一直做的很好。但现在他必须承认,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不舍得离开华山或许是个绝对错误的选择。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周围的人和那种让他觉得烦躁的欢声笑语,像是一只将他笼罩在其中的罗网,而他是下一步就要步入后尘的另一只鹰。以至于他在味同嚼蜡地吞咽下这鹰肉的时候,活像是在吃自己的肉。不,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只鹰的所有权,还没到真正翻脸的时候。“大概是……大概是不太习惯这个味道而已。戚少宫主不用介意。”“那就好。”戚寻这简短的回答听来像是要将此事给翻篇,原随云也不由松了口气。却在听到一阵刀刃切割开鹰肉瓜分的声音中,戚寻又一次开了口,“我还以为是原少庄主养了这只鹰有几个年头了不太舍得。毕竟要是让我把神水宫里养了几年的兔子捞去做红烧兔肉我也会舍不得的。”原随云如遭雷击。“但我想想原少庄主大概不是这么恋旧的人,就连与你相处了十几年的属下,也是可以随便牺牲的,送信跑腿的畜生大概也更入不了你的眼了,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只与原少庄主素昧平生的普通人,在你看来就是完全可以利用的工具,哪怕被你弄瞎了眼睛,被你送去海上那种求生无门的地方,也只不过是为你的事业添砖加瓦而已,是又不是?”戚寻这一串听起来慢条斯理,实际上完全没有一点停滞间隔说出来的话,让原随云简直要变成了个静默的雕塑。他现在完全可以确定,戚寻所说所做完全不是个试探,而是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后直截了当地做出惩罚的举动。或许从他一进门开始,她就已经蓄意在给他这致命一击。而他必须承认,她成功了。他方才心中一团乱麻的折磨和此刻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的尴尬,让他简直想要找个地方藏匿起来,而不
是筷子上还夹着自己的“信使”。更让他觉得自己落入孤立无援地位的,无疑是她话中暗藏的另外一个意思——丁枫已经倒向了她。“戚少宫主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一步,他再狡辩否认就有点没意思了。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已经是个阶下囚。他虽然目盲,却也一向习惯于让自己尽快摸清所处的陌生环境的情况,所以此刻他自觉自己并非对这里一无所知,也并非没有逃离的机会。他想拖延拖延时间。“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不过原少庄主,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奉行的是什么行事准则吗?”戚寻问道。但说是问或许是不太恰当的,因为她根本没有指望得到一个回答。“不必要的时候,不要话太多,很容易被人翻盘的。”就像原著里的原随云如果不是自觉自己胜券在握,甚至打算携美离去,多唠嗑了那么几句,也不会被金灵芝来了一出同归于尽的反杀。扎心打击完了,戚寻可没打算给他任何安全逃离的机会。她袖中的百丈含光绫,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下一刻就出了手。原随云第一次知道,耳朵太灵敏并不是一件好事,只因为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太多的声音。早得到戚寻吩咐,织娘在她做出指令的时候领着人关上所有门窗,将这间用餐的屋子所有的开口都给关了个彻底。门窗扇关闭的声音混杂着风声,但更重的风声无疑是戚寻的长绫发出的动静。原随云练的一手流云飞袖,即便是创建传承这门功法的武当派现任的掌门,只怕也未必有他的本事。而现在缭乱的飞绫带起的风声,比之流云飞袖更让人觉得轻巧灵动,却又暗藏其中剑招的锋锐之气。高手对决中的先机本就格外关键,戚寻这抢先一步的出手正将他压在了下风。绫光如电,阴分阳晓的剑招已经以一侧力道轻柔地震荡开了他那黄教密宗大手印的掌力,另一侧则有剑气威逼的寒锋,径直切断了他的衣袖,完全就不打算给他用出流云飞袖的机会。他本以为这种怪异的发力已经是对方有备而来招式的极限了,却没想到在他以血影人如蝙蝠一般灵活游走的轻功急退的时候,赫然发觉身后不知道何时已然多了一道缠绕而来的绫锻,正被他撞了上去。绫锻柔软更有水波缠绕之势,却让他赖以自傲的轻功骤然间都失去了作用。这倏忽之间的脚步停顿,放在寻常时候便也罢了,在此刻无疑极为要命。反应过来戚寻和原随云之间的交谈是何意思的另外几人,现在如何有可能当个安稳旁观之人。华真真和高亚男的剑一前一后拔出了剑鞘。剑鸣之声恰到好处地藏住了戚寻发出的一指弹指神通。但这不是点中他的穴道将他定在原地。而是一指打中了他的膝盖,让他在这个仓促转向意图脱身的轻功腾跃中毫无形象地摔在了地上。下
一刻,两把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其实一般情况下我还是个打架很有素质的人,也不喜欢欺负身有不便的人。”戚寻叹了口气,“可惜你原少庄主没这个待遇。”就像她杀欧阳克也不跟对方打个招呼,明摆着不讲武德,打原随云也是一样的。何况也没说不公平对战就会影响系统给出的击败奖励。【系统】【您已击败无争山庄,获得神水宫基础声望+6000,江湖声望+500】【系统】【敌对势力无争山庄声望下降。】虽然因为不是击杀,没出现什么掉落收获,但想想原随云这人又没什么自创的武功,都是从其他门派偷来的武学,戚寻琢磨着除了的流云飞袖有点意思之外,其他她还真没什么兴趣。而流云飞袖又不属于武当严禁外传的武功。她完全可以找个机会上武当一趟,或者等下一次开陆小凤世界的副本时候,去找花满楼交流交流。万一从原随云这里掉落的流云飞袖,也跟他一样面目可憎,那岂不是太完蛋了。她可不能做这么赔本的买卖。戚寻脑子里转过了一点无关紧要的想法,便对上了原随云那张含着怨毒和颓败之色的脸。“这个说话的状态让我觉得安心一点。”原随云可安心不了。剑架在脖子上,但凡他有点异动都会被剑刃夺命的状态,是他从未出现过的狼狈。更狼狈的无疑是他这几日间从头到尾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中。他绝不相信戚寻这个家伙是直到今日打鹰的时候才发现的真相,甚至怀疑他刚上华山的那一日头上莫名其妙被人贴的那个福字,也是出自戚寻的手笔。这让他觉得自己越发像是个跳梁小丑。“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让原随云觉得难堪的可不只是戚寻的表现,还有武维扬这个家伙绕着他走了一圈啧啧称奇。“想不到啊,我还以为这位原少庄主是当世俊才,结果是个这样的货色。这么一对比,云老弟,虽然你的皮相差了一点,但是你的心肠可比他好太多了。”云从龙不想接话。这个算是半个兄弟的家伙明明在夸他,还非要拉踩一把长相,也是没谁了。这张嘴要不是平时相处的人都是知道他性格的,只怕能得罪一箩筐的人。但显然这句话对原随云的打击不小。他的胸膛起伏了片刻像是在强忍着怒气。他虽看不到周围人的表情,但此刻臆测之下更有一种难堪。而戚寻甚至懒得看他那张脸,而是转向了华真真。“真真,我现在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了。”戚寻说道,“那天在试剑台上你问我,我是不是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之前这么说的话难免有点不好解释——”“原随云这等败类,还指望我对他有什么好印象吗?”“不错,他合该被人唾弃的。”华真真声音虽轻,却话音笃定有力。“那么阿寻打算如何处置他?”从她的角度看去,方才出手间
举重若轻,剑招在方寸之间尽显峥嵘之色的少女负手在屋中来回走了一遭,同样没有着急作答这个问题。华真真直觉,她此刻的沉默并不是因为这个惩罚措施不好界定,而是还有些别的想法。“若是不方便现在说,也可以慢慢商量。”高亚男说道,“咱们这么多人,总能想出一个处理的章程来的,阿寻若是觉得此举是得罪了无争山庄,我可以去禀报师父,若是师父不愿让华山派担负这个责任,我与你一道承担。”她也有些意外,来访华山的原随云居然会带着这么个“惊喜”。但她素来侠义为怀,虽然觉得此事难办,也并没逃避这个责任。“这种事情可不能少了我们两兄弟。”武维扬没什么所谓地回道,“反正无争山庄也没本事在水上拿我们开刀。”戚寻闻言一笑,这种有人站在身后撑腰的感觉实在不错。认识这些朋友,与能解决原随云一样痛快。“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在想能不能再发挥出一点这位原少庄主的作用。而我想动的也不只是他,还有他身后替他扫尾的原东园。”戚寻想到这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奇怪的主意。“只有丁枫的一面之词,是没人会相信原东园也在助力他这个好儿子作恶的,捉贼拿赃这种事情一向是如此。无争山庄的证据总得拿到手了,才好给原东园定罪。”原随云怎么也没想到,戚寻没着急对他动手,根本就不是在顾忌无争山庄的存在,而分明是想要一网打尽。他更没想到的是她接下来说出的话。“无争山庄只要有原东园在,必定铁桶一块,所以得先把他从山庄中引出来才好。至于将他引出来的理由——”“你们说,大漠石观音潜入中原意欲再次上华山寻仇,却先遇上了原少庄主,少庄主一表人才龙章凤姿入了石观音的眼,便被劫掠进了大沙漠,这个理由如何?”原东园就这么一个儿子,长歪了都没放弃,又怎么可能因为石观音此人武功极高,便放任这个儿子自此永留关外。戚寻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她这个面带沉痛的戏精样子,让一贯沉稳的云从龙都差点没绷住表情,也毫不怀疑若是她这样跟原东园说出此刻的情况,只怕原东园还当真会相信。而石观音确实是有上华山寻衅,或者说确实是有入关可能的。先前丐帮中折损的两个儿子和丢了的三个徒弟岂不就是最好的缘由吗?“哎,可叹我们不是石观音的对手,也只能意思意思加入原庄主的寻人队伍了。为保原少庄主清白,我等必将竭尽全力才是。”“真真,至于往无争山庄中探查的重任,我想交托给你。”只有华真真的武功能镇压得住丁枫。更只有华真真这种超低的存在感,和甚少有人知道她的武功有多高的情况,才能让原东园相信,她不跟着一道去救人是因为本事不够,而不是另有目的。何况她
还晕血,简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借口了。“原少庄主。”戚寻的目光最后停在原随云苍白的脸上,“会有这个想法,还得多亏你长了张很有说服力的脸呐。”“……”说实话,原随云一点也不想要这种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