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1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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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边的动静过大,很快也吸引了一些当地媒体前来踩点。
被疏散开的乘客和群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边往远处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
那艘游轮太高大了,火焰冲天直上,遮天蔽日。
为了迎接王后号的停靠,这个小港口本来就没什么船只停留,现下更是只余它一艘独自燃烧着。
“是怎么回事”
“船上有”
“不像是单纯的意外啊”
迅速赶来的媒体也一头雾水,采访下船的乘客,也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只说“刚刚下船时听见船上有爆炸声,迅速疏散,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这还是一艘载满名流显贵的游轮,这场事故就显得尤为不敢小觑。
可如果说是针对船上的人,那爆炸在他们下船之际,这个说法又站不住脚。
倒更像是赶他们下船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
高大的船身之上,火焰蔓延。
经历过短暂的控制和抢救,火势得到了一定的控制,加之尤逸思清楚路线,有惊无险地取到了工具箱,进入了船舱。
四壁滚烫。
像无数次置身于爆炸之中一样。
在这一次承载记忆之前,尤逸思有过很多种猜想。包括两个世界是否平行存在,在某些地方重合。
又或者是和江川澈构想的那个世界有关。
直到今天才解开疑问。
她被记忆残留骗了。
误以为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是一个故事,这是别人的人生等着她去体验。宋眠、林烈影、顾长青、张栋国,还有形形色色的人,都不止是角色而已。
和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相遇,都是无数时间线交织而来的缘分。
十二分钟。
尤逸思找到了目的地。
她放下频率干扰仪,开始破坏引燃装置。
拆弹并不是两根线二选其一剪断那么简单。
就像手榴弹需要拔掉安全栓用力扔出,火帽受到撞击,引线燃尽之后才会爆炸,任何炸弹也是一样,都是由引燃装置打火引发爆炸,因此需要破坏掉引燃装置才能够阻止。
现在难就难在引燃装置太复杂。
拆除的技术难度并不高,但需要的是足够的时间和速度。
跳绳一千次,给出足够的时间任何人都能完成。如果限时五分钟,那就成了只有少数专业人士能够尝试的挑战;如果限时一分钟,那就根本不会有人去尝试,并会觉得提出问题的人是神经病。
边良泽是一个疯子。
还好,尤逸思专门应对疯子。
上一次差的时间,这一次足够了。
她的手稳得像在手术台上过了半辈子的名医。
张栋国在地上走来走去,跟地板烫脚似的。好不容易看见救援队拥着一个外国老男人回来,他赶紧上去,问“我师父去干什么了”
“啊”他们也懵了,“不知道啊。”
帕特里克从胸兜里掏出帕子沾去脸上的汗,放回去后,彬彬有礼说“你好。”
张栋国一点想认识他的
**也没有,手从他手上滑了下,转头问“师父刚刚自己跳进船里去了,我也不敢问,这是要干嘛”
帕特里克也转过头去。他看着高大的游轮,神情有些恍惚。
直到此刻,他脑海里才终于能分出空隙来回忆昨晚贝弗利告诉他的事。
原来尤小姐是这样的身份
“据我对边良泽的了解。”帕特里克深深吐了一口气,“他大概在船上留下了后手。”
张栋国愣了“我艹,那师父是”
他猛地看过去
这不玩命吗
那师父说什么十几分钟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船上有炸弹刚刚她说还有十几分钟,那我们赶紧撤离就行了啊,干嘛还上去呢”
“可能还有别的。”帕特里克叹气,“他这个人阴险得无法想象,既然尤小姐冒险的话,想来一定是到了不得不上船的危险时刻。”
“那也太危险了”
“做这行有什么不危险的时候”
张栋国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师父
师父从来没有背弃过组织的信念,一直在践行组织的口号
这是什么样的英雄这是什么样的气概
这世界上,还有人比他师父更英勇吗
边良泽的下属们正在紧急疏散中,突然觉得不太对。
明明是突发事件,哪来的这么多公职人员,看起来像早有准备似的。
才刚刚提起警惕,还没来得及彼此通知,他们就一个一个被制服。
带队的负责人插着腰看了眼被送上车的这群人,拿起对讲机问“尤小姐还没有下船吗”
“没有,回讯也没有”
他们都很紧张。
拆弹现场要隔断信号,根本没人能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可又不敢贸然上船,只能先联系直升机灭火。
“做好援助准备就行,你们相信尤小姐。”费隆安抚道,“她这个人不会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的。”
她说要给他赢下一个亿,就真的赢下了。现在华城地下还流传着她的传说。
无论如何,他都相信尤逸思有自己的把握。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游轮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这一次尤逸思的心情甚至是坦然的。
她熟悉自己的每一块肌肉,也清楚自己的血压和心跳频率,因此可以分辨出离肉身的极限还有多远。
还不到。
她压下头上的眼镜,拿起手持x光机透视装置内部,迅速确认位置。
好在现在省去了分析构造这一步,她只需要从记忆里调出这一部分关键词,就可以直接剪除拆卸。
尤逸思拧开外壳,直面内部复杂的机械构造和线路。
不需要分神看时间,她用自己的心跳声倒数。
还有六百下。
如果失败,这也就是她最后的六百下心跳。
四周安静而空洞,像静了音。
在极静中几乎凝固的时间,会让人有此刻是永恒的错觉。
她的精神已经很疲惫了,经历过一场直升机追赶和记忆灌顶,还能够站起来已经属于人类极限。
胸腔溢出闷痛,肋骨仿佛经历了撕裂。
尤逸思表情平静,钳断下一根钢丝。
同一天。
剧组已经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尤姐那边通知了不用等她,剧组还有别的取景地,行程不好耽误,于是也就赶紧踏上了归程。
宋眠整个脸都贴在舷窗玻璃上,甚至都没顾得上没消毒过的玻璃窗会不会损伤皮肤,放空地往外看,都看出幻觉了,还是没看见尤姐回来。
尤姐干嘛去了呀
又、又去火拼了吗
她只能默默祈祷,尤姐千万要完好无损地回国来。
林烈影也焦躁不安地在后台踱步。
尤姐说了总决赛能赶回来的,可是现在马上就要开始录制了,还没见一个人影。
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宋眠,都还联系不上,人间蒸发。
林烈影抓了抓头,只能往好处想。
莫非是在飞机上没有信号
那几点到海市能赶上吗
他还给尤姐特地准备了节目呢,如果不能现场听见这首歌的第一次公开演唱,那简直亏大了。
江展波和一群人在会议室里站着。
一份又一份的资料送上来,打不完的电话,联络不完的人,关于现场的状况不停传回来。
十一个小时的时差,国内已经是黄昏了。
他看着窗外如血的夕阳,额头都开始冒汗。
“还有多久”
“六分钟。”
这是命运攸关的六分钟。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后果是什么。然而在此刻,只能寄希望给尤逸思。
“分钟。”江展波按着听筒,心率快得让他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声音颤巍巍的,“倒计时。”
理智告诉他们应该做好最坏的准备,可情感上又不愿意去想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人都难免有受情绪控制无法理智的时候,如果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完全保持镇定,那不知道是经受了什么恐怖的训练。
秒针滴答声抽干了空气,因为情绪过于紧张,有人甚至开始胃疼。
江展波难免地想起第一次看见尤逸思的时候。
在海岩山军训基地里,他看见那个年轻女人双肩展开,不怕脏也不会累似的,在操场上做俯卧撑。
江展波没忍住走下了车,走向了她。那时还不知道,他接近的是一个传奇。
后来每一次看见尤逸思,都是以工作伙伴的身份,目睹她制服歹徒,从她手中接触到那些神奇的工具;听闻她射击的战绩,协作抓捕了嫌疑人,甚至是被她带在坦克上漂移。
江展波这辈子很少佩服什么人。
但不论从身手还是意志力,道德还是正义感上,他都由衷地敬佩尤逸思。
她见过的世面并未成为她傲慢的理由,强大也从不是无所畏惧的依恃。
她心里有敬畏,也有自己分明的原则。
这样一个人,实在让人很难不臣服于她。
“一分钟。”
喊出这个字时,江展波眼睛都没再敢眨一下。汗水流到眼皮上,挂住了视线。
这是一生中最漫长
的一分钟。每一秒的距离好像都被拆解成一个格子,所有人一格一格地走过,尽头处光线昏昧,不敢去看暗处潜伏着什么。
由于边良泽死亡时间并不明确,能够定位到分钟已经很不容易,最后还剩下多少秒,没有人知道。
或许刚刚走到一分钟的倒计时,就已经是结束。
最后的片刻,像是等待法官落槌前的寂静。
有人抱在了一起。
有人瘫软在座位上,浑身使不上力。
有人僵硬成了一座雕塑。
王后号的火已经基本消灭,只有一些零星的火苗冒出来。雪白的船身现已斑驳焦黑,海鸥终于敢鸣叫,绕着船身飞过。
张栋国腿一软坐了下去。
他看着时间归零了。
“师父。”他悲痛得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我会传承你老人家的夙愿我会帮助师姐走下去,我会好好接管海星娱乐,我会发展我们的组织”
他颤巍巍念着组织的名字,越念越悲痛“os。”
张栋国放声大哭
他哭得是如此悲从中来,以至于周围人都被他吓得一动不敢动。
张栋国被悲痛淹没,趴在海岸上用手捶地,脖子上系着的针织衫袖子耷在地上,他嗷嗷乱哭,脑中回放着和师父相识以来的画面。
从第一次在遇见师父被她的车差点撞死,到得知这位是暗中保护自己的特工,再到后面前往博方视频救急拜师,还有后来师父的种种教诲,和师父一起参加节目,出任务的美好时光
师父啊
张栋国重重地抽了下鼻子,“师父啊”
“叫鬼呢。”有人不轻不重地说。
张栋国一句嚎哭猛然掐在鼻腔里。
尤逸思力一卸,工具箱从手上落到地上,乓啷几声,箱子倒下去。
她屈膝,蹲下来,拍了下张栋国的肩膀,说“你立功了国仔。”
张栋国整个人都傻了,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好一阵才火速拿起针织衫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抬头一看,却只见一道黑影倒下来。
“我没死。”尤逸思倒在地上,闭着眼,轻轻说,“为防你把我埋了,提醒你一下。”
“去给我办手续。”她又呼吸了一次说,“我要入院。”
张栋国还在魂
七魄出窍中,帕特里克就反应过来,大声喊“医疗队医疗队”
她的声音还是涣散而虚弱的,但气势比小时候亲妈叫他大名还让他觉得害怕“听见了吗”
张栋国浑身一抖。
他不出窍了,也不傻眼了,他反应过来了。
他师父回来了
师父,成功了
张栋国一瞬间从大悲到狂喜
他就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师父做不成的事没有师父拿不下的任务一个小小毒枭,怎么能逃出他师父的手掌心
“医疗队医疗队”张栋国也赶紧回头喊,“快点忙活啊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呢”
“赶紧给我师父上海景病房啊”
声音传出去,振飞白鸥。
另一端办公室里的人也寂静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
须臾后,江展波脱力地重重坐在了座椅上。
像每一次接收到尤逸思任务成功的消息一样,眼前云开雾散,重见了光明。
前面是火。
尤逸思在黑暗的隧道中走了很久。冰冷而黏湿的水流浸泡着双脚,阴冷的风包裹着身躯。伸手触碰到的地方却是滚烫的,像炙烤中的铁皮。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爆炸的电车里。
一睁眼,周围晃晃荡荡,每个人的面目模糊,或站或坐,没有人关心电车上与缆线擦出的火花。
他们手中拿着报纸,或是低着头,麻木地保持沉默。
尤逸思左右看了看,透过破损的玻璃窗,看见天幕的巨大行星和残败的城市。
砰一声,远处浓烟逼天。车窗玻璃震了震,有人终于抬起头来,又不关心地低下头去。
耳边的议论声像隔着一层水,听不清晰,尤逸思却清楚地知道说的是什么。
是个老太太抱怨“天天炸天天炸,六十年前哪有这种事。”
画面中又是她在破败的楼里穿行。
铁栏杆的楼梯绕在居民楼之外,之字形向上延伸。她的身影在残垣断壁间闪回出现,直到登上楼顶。
在那栋楼的顶端,可以纵观几乎整座城市。
掉落一半的灯牌,墙皮脱落的密密麻麻楼体,熄灭得十不存一的霓虹灯,组成了灰蒙蒙的城景。
不知道是谁问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听见自己回答“为了让世界回到过去。”
“过去”那道声音说,“你对那个世界最留恋的是什么呢”
这大概是一个很宏大的议题,至少是关于人性的分析和**的拆解,再不济谈到时间悖论,过去和现在的真实性。
而尤逸思的答案很简单,简单到甚至不需要更多的理由,同时也是她那一刻最真切的想法。
“热可可。”她只喉咙干涩地说,“我想喝一杯热可可。”
似乎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回答。
一眨眼,她又回到了电车里。
还是那个场景,她经历了无数次,对身边的人会在什么时刻做出什么动作都一清二楚。缆线刮起火花,前方即将经过隧道。
远处发生了爆炸,车窗玻璃震了震,车里的人包括她,都抬起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电车正好行至最高处,依仗山坡往下鸟瞰,整座城市尽收眼中,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却在那一瞬,尤逸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在车厢中所有人的目视中,她把手放了下去,站起来。
其他人的目光随着这个异常的人挪动。
隧道就在前方。
尤逸思握住扶手,面对着他们缓缓转身站定。依然看不清他们的脸,可这次好像有了表情。
“明天醒来,就不会再发生这些了。”她落下最后一句话,侧过头,看向即将被隧道洞壁吞没的天际线,承诺的声音放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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