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秋日游(上) (第2/2页)
“你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删贴了?又删了什么贴?
“没什么。”
迫于郁棠的威胁,男生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在他出门的那刻,他回头补了一句。
“老头,知道为什么选你课的人最少么?没有人喜欢你这种又臭又硬的石头!”
江老颤着手,指着门口道:“你给我出去!”
“出去就出去,像你这样的人,不配当老师。”
郁棠正想追出去和这男生一较高低,江老扶着椅子慢慢地坐下来。
“女娃子,我见过好多不学无术的人,他不是头一个,算了,随他去吧。”
“这种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我觉得江老你的课就很有意思啊,对了,江老,你要不去医院看看?”
江老的双手抱着椅子,他的下巴放在椅子上,灰蓝色的中山服皱巴巴地贴在他的身上。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疲惫。
“回头再说吧,你来做什么?”
“管理学院秋游的请帖。”郁棠把请帖放在桌上。
“我知道没人喜欢我。”
像江老这样刚直不阿的性格,的确很容易得罪人,郁棠想。
看到桌上的棋盘,郁棠忽然灵光一闪。
“江老,要不来一盘五子棋?”
郁棠摆好棋盘,兴致勃勃地看着江老。
江老原本抱着椅子不松手,听见郁棠的话,悄悄扭头看了她一眼。
“我不是很想玩,如果你想玩的话……”江老像小孩子一样乖乖坐好,他说,“我陪你玩一盘也成。”
下五子棋的时候,江老忽然开口:“小时候贪玩,先生很严格,我害怕被责骂,默书的时候带了小抄,先生发现后,当着同学的面,打了我二十下手心。”
说这话的时候,江老抬起手来,仿佛是在通过干枯的手掌去回想过往的岁月。他的手掌像是干枯起皱的树皮,沟壑纵横,青春的光辉都潜藏其中。
“原来江老也有这样的时候?”
江老眼神缥缈,他感慨地说:“在后来所有的考试中,我没有做过一次弊,虽然有时会考得不好,但再没有尝过那种行走在刀尖,惴惴不安的感觉,我能坦然接受自己的一切成功和失败。”
郁棠莞尔,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我赢了。”
“怎么?我明明……女娃子,你等着,下次我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江老不服输地说。
“可这次是你输了,这些蒸蒸糕归我。”郁棠笑着拿起桌上的蒸蒸糕。
“拿去吧。”
“对了,江老,你这蒸蒸糕是在哪里买的?”郁棠尝了一块,说,“我知道它很久了,却是第一回吃。”
江老却含糊其辞,他摆摆手,说:“这东西要趁热吃才行,你喜欢的话,我回头再送你一些。”
“对了,虽然我和你下棋时悔过棋,但是不等于你可以在考试时作弊,这是两个概念。”
“我知道。”
似乎是以为郁棠不知道其中利害,江老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作弊被允许,那么权力寻/租、走后门该不该被允许呢?并非每个人都能坚守本心,但凡掺杂太多人为因素,必然有**。”
“很多学生为了分数好看,为了保研,为了出国,为了虚荣心,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他们试图给我送很贵的礼,能买得起这些昂贵礼物的人,都不缺钱,他们已经有了大多数人无法拥有的资源,但他们仍旧不满足,想凭借他们的资源优势,去和一无所有的人抢夺跃升的机会。”
“在我力所能及的地方,保证公平,让真才实学的人得到应有的回报,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江老的话音徐徐落下,郁棠这才注意到:在江老桌上的戒尺上,刻着四行小字。
郁棠轻轻念着上面的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北宋学者张载说过的横渠四句。
见郁棠注意到戒尺,江老颇为怀念地说:“这是我的先生送我的戒尺,我没有做到其中任何一句,但我打算把它送给我最得意的学生,希望我的学生可以做到。”
那个和她下五子棋时会耍赖的老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伟岸起来。
不过,最得意的学生?不会是她吧?郁棠看着江老手里的戒尺。
她不是很喜欢这戒尺的款式,但是如果江老一定要送,她也很乐意。
“江老你说的得意学生,不会是我吧?”郁棠的脸上绽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女娃子,你在想什么?”
江老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包荷叶包着的蒸蒸糕,塞到她的手里。
“那把戒尺不是给你的,这包蒸蒸糕才是给你的。”
“江老,”郁棠笑了笑,“我先回去了,回头再和你下五子棋。”
“下次我说不定就能赢过你了,女娃子你可别骄傲。”
走出文新学院楼,郁棠回头看去,江老办公室的窗户外爬满了爬山虎,满墙绿意,沁人心脾。
窗户边站着江老,他戴着老花眼镜,摸着小胡子,似乎是在目送她离开,郁棠冲他挥了挥手,江老倏地转过身去。
郁棠转身往回走,她忽然想起了小学课文里的三味书屋。
江老是个有趣的人。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