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第2/2页)
尾椎骨虽然一动还是有些痛,但这点痛对于皮实的小猴子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啦。
没多久,赵昌领着司膳太监进来了。
“小阿哥,今日除了酒酿小圆子,养心殿膳房还特意准备了您喜欢的绿豆煮沙团,另有椿根馄饨一碗,豆粥一份。皇上特意叮嘱,叫您近日用食清淡一些。”
胤小祕叹了口气,四哥也太抠门啦,都不给他吃肉肉。
小团子正心里吐槽呢,就瞧见赵昌亲自端着一小盅汤水过来,放在他面前的小炕桌上“这乳鸽汤也是皇上吩咐的,说是给阿哥补补身子,好长得高。”
小团子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起来。
哼。
他就说嘛,他四哥怎么可能这么对他呢
胤小祕直到用膳,才终于反应过来目前的状况有多麻烦。他都没法坐起身来自己吃饭。
换了各种姿态之后,小团子终于累了,可怜巴巴瞧着银翘道“我不会被饿死吧呜呜。”
银翘“噗嗤”一声乐了“阿哥若是不嫌弃,奴婢来喂您吃。”
小团子雀跃道“不嫌弃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麻烦你才对,我可感激啦。”
银翘知道他们阿哥与寻常的哥儿不同,浅笑着一勺接一勺,喂完了乳鸽汤,接着是酒酿小圆子,椿根馄饨和豆粥。
豆粥就是将红豆煮烂出沙之后,再加入米熬成的羮,没什么稀奇。
反倒是这椿根馄饨叫小团子吃的眼前一亮。
谷雨前后的香椿芽儿最是好吃,捣碎和面做成馄饨,一个有皂荚子那般大小,小团子吃得都出汗了。
吃到最后,他往常最喜欢的绿豆煮沙团都没能用下,就已经饱嗝连天。
小团子满足的发出一声赞叹“还是生病最好啦,连四哥都变得这样和蔼可亲。”
众人“”
就问谁敢说当今圣上和蔼可亲。
小家伙毫无自觉,吃得饱饱的,就容易犯困。
胤祕从来就是三秒入睡的体质,漫画书往榻上随手一丢,小小的趴趴熊就轻微打着鼾睡着了。
趴着睡的姿势并不舒坦,好几次小团子在梦中都无意识的想要翻身,被身旁守着的五花和赵昌给拦住,好生又扳了回去。
其间,佟佳氏和陈氏带人来亲自瞧了一眼。
看到儿子侧着脸趴在床上睡的正香,小脸还睡出了一道褶子印,佟佳氏无奈低声道“你瞧,先前怎么说的,咱们担惊受怕的,这冤家吃饱了玩好了,睡的正香呢。”
陈氏无奈笑着摇头“也不知这回,能不能叫他长长记性。”
佟佳氏闻言笑了“他若能长记性早就长了。这小皮猴子每回疼的时候哭天抢地,叫人不忍心说重话;等到好了伤疤忘了疼,肯定接着继续造。”
两位额娘就这么瞧了眼,一路吐槽着小团子又给回宫去了。
这孩子打小伤口就不断,皮实耐造,她们都已经习惯了。
胤小祕在咸福宫的榻上趴了好几日。
有时候实在憋不住了,五花跟赵昌就会把人给架起来,抬到院子里溜达一圈,看看二饼跟二哈撒欢满院子跑。
胤小祕眼巴巴瞧着,只有羡慕的份。
等到太医定下的针灸之日,咸福宫里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
实在是针灸这个东西太叫他害怕了
小团子天不怕地不怕,摔跤受伤,吃药接骨都不在话下,就是怕太医院的御医们掏出这么一副老嬷嬷用刑一般的家当。
负责胤小祕的这一位姓祁,已经是七品的御医级别,整个太医院统共也就十三人混到这个地位。乍一听小阿哥鬼哭狼嚎,祁太医吓得手都抖了。
还是五花跟赵昌不得不帮着按住阿哥,祁太医才顺利施针完成。
胤小祕的后背被扎成个小刺猬,趴着又不能动弹,只好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哼哼唧唧的。
弘历跟弘昼这头担心了幺叔好几天,今日终于有了空,带上小和慧一起跑来咸福宫探望。
一进门,三小只就被他们幺叔给震撼住了。
和慧捂住嘴,小声道“幺叔,你,你不是从马上摔下来了吗,怎么被扎成刺猬啦”
榻上的胤祕一脸怨念,宛如大限将至的小老头,冲着三人挥挥手“你们来得正好,快,快救救幺叔,我要被祁太医给欺负死啦。”
祁太医“”
小公主就罢了,怎么两位阿哥看我的眼神也十分不善,好委屈。
祁太医欲哭无泪,颤颤巍巍解释道“这都是皇上特意吩咐的,若是不施针,小阿哥只怕还要好的更慢,得在榻上休养至少月余。”
胤祕一听月余,怪叫一声“算了,反正扎都已经扎了,你们不用为难祁太医啦。”
话说的特别大义凛然。
三个小侄子还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祁太医只好咬咬牙忍了。
和慧最是心疼他幺叔,觉得从马上跌下来已经很惨了,怎么还要被太医给扎成这样。小丫头红着眼,吸吸鼻子问“祁太医,不能叫幺叔不疼吗”
祁太医为难“公主,这怕是不行啊”
皇上可是亲口吩咐过,不叫给阿哥用药太过,镇痛类的药材都已经被去掉了。
不等小侄女再追问,胤小祕侧过头开口“小和慧,别为难祁太医,就像我在尚书房被老朱整天盘问不会的东西一样,可痛苦啦”
祁太医“”
这还真不一样。
和慧只好点点头,然后踉跄走到幺叔跟前,感叹道“幺叔好厉害啊,这么疼都能忍着,要是我,我可能就不行”
胤小祕歪着头“你都没有试过,干嘛要给自己框起来呢。其实我之前就想说啦,和慧的胸痹之症只是不宜剧烈运动,比如骑马之类的,但是平日里玩耍,多走走都是没事的。十三哥跟十三嫂实在是太过于谨慎啦。说不定你就是这样,才越来越柔弱的。”
小团子一时兴起,脑袋都快扭成一百八十度了“若是我来养着小侄女,一定叫你多跑多跳,出去玩几圈,就什么病都没有啦”
祁太医“”
骗鬼呢
你这一身病不就是瞎玩闹出来的
然而令祁太医绝望的是,弘昼跟和慧竟然小鸡啄米的点点头,认同了他们幺叔的说法。
弘历瞧着是有些不敢苟同,不过最后也没有出声反驳。
和慧鼓起勇气问“可是,汗阿玛跟玛嬷,如今也不让我走太多路呢。”
弘昼连忙附和“对对对,方才还是托了看望幺叔的名义,才把和慧带出来呢。”
胤小祕趴在床上,俨然成了凯旋归来受伤的将军“上回,老朱不是讲了孙子兵法里的一句话嘛,叫什么善战的人”
弘历听不下去了“幺叔,是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这意思是讲掌握主动权在战斗中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胤小祕自然而然接话“对对对,元寿说得很好。在对抗大人们的时候,掌握主动权也一样重要嘛。小和慧,十三哥有句话说对了,你就是太懂事太听话了。你得学着不乖一点,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打招呼,主动权就到你手里啦。”
弘历“”
这不太对吧哪有人这样教侄女的啊
弘历总想说点什么,可是他仔细一琢磨,竟然隐隐觉得幺叔说的挺有道理。
同理适用于他汗阿玛。
雍正对孩子们被幺弟带偏之事一无所知。
唯有祁太医战战兢兢立在一边,听了个全乎。
祁太医听得头大如斗,堪比听着后宫娘娘们讲小话。
他熬着时辰掐着点,迫不及待拔了针,抱着自个的医药箱子叮嘱几句,连忙跨步出了咸福宫。
再待的久一点,他怕是也能当场得个心疾。
祁太医一走,胤小祕又可以小幅度活动了。小团子喊了五花,把他像个盆栽一样挪到了暖阁的罗汉床上去。
三小只也一起搬过去,炕桌上被摆满了糕点水果和饮子。
今日天气正晴,阳光穿过玻璃窗打进来,叔侄融融泄泄的用着点心吃喝,小团子一激动,叫五花取了新做成的积木玩具过来。
他这回跟二筒兑换的名叫“乐高”。
一种闻所未闻,可以只用无数小木块就拼接成人形或是器械形态的玩具。
弘昼和弘历都是男孩子,天然对乐高这种积木迸发出浓厚的兴趣,胤小祕准备给他们的是机关枪的拼接安装示意图。
而和慧拿到的则是一个缩小版的海底世界拼装示意图,里面还有人鱼公主,小姑娘顿时开心起来。
弘昼注意到幺叔手上的乐高已经装了一半,凑过去问道“这是什么呀”
拼装图纸上瞧着好像是个人,盘腿而坐,右手比了个“2”字,脸上的表情丑萌丑萌的。
小团子嘿嘿一笑“是四哥”
弘昼“”
弘历“”
兄弟俩一对视,异口同声建议他们幺叔“这个东西装好以后,千万不要让汗阿玛看到啊”
胤小祕手下一顿,奇怪道“为什么呀,我还打算拼好以后送给四哥呢。”
弘昼没忍住笑出声“汗阿玛要是看到了,没准要赏小叔一顿板子。”
小团子“才不会呢,四哥可没那么小气。”
两个侄子于是不再多话。
稚童到少年的成长,总要撞上一两堵南墙才肯罢休的。
弘历和弘昼的这架机关枪十分精细,因此,两个人合力拼了一下午,也只是堪堪完成了一小半。余下的被他们带回了阿哥所继续拼装。
和慧的海底小窝就简单一些,至少人鱼公主已经被她独自一个人给拼出来了。
大家都各有收获,胤祕甚至已经拼好了四哥的小人儿,只差一些装饰用的物件,以及“朕就是这般可爱”的题字。
小团子决定,过两日,就亲自送到养心殿去,给他四哥一个惊喜。
廉亲王府。
九爷受到八爷允禩相邀,特意过府尝尝八哥自个酿的桃花酒。
正是春浓时,坐在三人合抱的梨树下,阵风吹过,梨花清香缠着白色的花瓣雨一起袭来。允禩将石桌上的好酒开了坛,先给九弟倒了一杯,斟满。
允禟笑着连连摆手“八哥,够了够了,都扑出来了,岂不是浪费。”
允禩温和笑道“你我兄弟之间,如何都不为过。”
九爷垂眸看着酒杯,也没吭声,再抬头时,举杯一饮而尽,夸道“好酒”
八爷笑容加深几分,斟酌着开口问“听说,乐渝如今天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允禟点点头,激动道“没错,多亏了太医院的刘裕铎刘太医,这牛痘竟然真能解了天花之症。”
八爷慢吞吞点点头“等乐渝身子再好全了,你果真要将她送去宫里你可想好了,这一送进去,可就再难出来了。”
允禟叹口气“乐渝的身子还是得太医院有专人时时调理才行。进了宫,最起码她还是活着的,新皇不会亏待她的。”
八阿哥冷着眉眼,嘲了一声“老四若真是为乐渝好,就不会把孩子接进宫。他这是想用孩子制住你”
允禟一怔,不明白往日温润如玉的君子八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连他这样的都不曾怀疑过新皇对待下一辈的为人。
半晌,允禟才磕巴道“他不会的,这都是小孩子,胤禛再如何,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八阿哥摇头“不战而屈人之兵,老九啊,你还是太小我们这位四哥了。”
允禟张了张口,半晌,只是叹了一口气,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是最近这些日子,跟幺弟谈及从前贩卖人参的事情,才恍然大悟一件事的。
汗阿玛当初之所以留着他,允许他参与到各种局里赚银子,恐怕都是在为今日做铺垫。
他老九,是汗阿玛留给新皇,留给大清国的“钱袋子”。
不知为何,看破这一点之后,胤禟竟然超脱出来,开始冷静的看待这一场夺嫡之争。
允禟心中的天平,在这一刻已经隐隐有了偏向新皇的倾向。
这些日子查账抄家,清查参票,叫他心中对大清如今的贪污受贿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汗阿玛在世时,征战不少,花销巨大,加上最后几年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给新皇留下的是吏治**,国库亏空的烂摊子。
平心而论,这样的局面,大清需要的是有手腕的人上台整顿。
八哥口碑是好,可是,却不是最适合做帝王的人。
允禟饮干了酒,对着允禩突然道“八哥,收手吧。”
八爷的脸登时就沉了下去,眼睛死死扣着老九“就因为他救了乐渝的命”
这一场谈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
允禟叹了口气,跟八哥的谈话就这么无奈的不欢而散了。
他兜头回了郡王府中,只觉得累极了,倒头就睡在了前院的榻上。
这一晚,老九又做了那个梦。
梦中的场景比以往更为清晰和具体了。
梦中,他看到自己的幺弟竟然是种在泥土里的一株小人参。
借着幺弟的视角,他从当今圣上暴毙之后开始,窥见到了大清国运在虚假盛世中,陡然急转直下,然后被各方列强制裁的种种辛酸。
允禟呆愣的旁观,无法插手,亦无法驻足。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直到大清覆灭的那一瞬,他从梦中陡然惊醒。
允禟以手覆面,恍然发觉自己竟在梦中泪湿了衣衫,那种无力与悲恸的情绪还久久萦绕在身边,叫他抽不出身来。
良久,允禟才揉了揉眼,抬起头望向窗外。
外头的天光已然蒙蒙亮。
他被这亮光刺的微微眯起了眼,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虚幻。
允禟闭目片刻,再睁眼下定了决心。他起身草草梳洗一番,套了补服,便叫人备马进宫去。
他要去见见小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