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1) (第2/2页)
亲戚们一堂哄笑!
我欲哭无泪,冲上楼去,满肚子含恨!我往何处宣泄?
小幺改嫁了,去了太平村一户人家。男的倒也气宇轩昂,前妻留给他一个儿子,很是标志,和我不同的是他的眉毛浓黑,而我的眉毛像细线。明显的区别是他没有我苦恼,而我没他快乐,不过我觉得他没有我那么会思考,可我没他成绩好。
雨停后赶集,我缠着小幺和他们一起去了场上。小幺在四年级的时候给我买过一件袍子,所以我觉得她不会拒绝。她果然没有拒绝,她叮嘱慧儿和我两个男孩,到场上要听话些,我们欢快的答应了。
到了场上,我和他看见了枪,这枪里面能装上塑料子弹,可以瞄准别人,起码能吓唬到别人。
“我要!”
“我也要!”
小幺有些惊慌失措,她惊讶的问店主:“这又要多少钱呢?”
“一把7块,两把14块。”
我和他都眼睁睁的看着玻璃柜子里面的玩具枪。小幺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掏钱了。我成功了,我心里惊喜!我的预谋得以实现,原先缠着小幺而不是爷爷就是为此。于是我两个就各自拿着枪和子弹就迫不及待的对准街边的屋顶开枪,距离还是有十多米的,就是容易打偏。拿在手里还是蛮有手感的,得意极了!
到了临近过年,奶奶的老毛病又犯了。因为她病了,每次都是,而且病的奄奄一息。她走路都已经走不稳了,颤颤巍巍,快要驾鹤西去。但她躺在床上同样在骂,精力听上去又很充沛,情绪上很愤懑。爷爷生怕这位老伴撒手人寰,好让他独自面对这不肖的子孙。他买来面,下了吃,奶奶体会着爷爷对她的关心。锅里的面也照顾了我和妹妹,面条吃起来熵人,我吃不了多少。
外面阴冷的天气,跟这个家的气氛一模一样。父亲死在外面了,更好;不然他回到家,更可怕。
大年三十晚上,加倍的难受!
父亲阴沉的脸,爷爷无奈痛苦的表情。爷爷的嘴唇应该是从婚变之后就开始变得一动一动,仿佛要诉说着什么?幺叔躲在楼上去了。
房里传来老妪的呻吟:“啧啧……”
“哎……呦……”
“天哪……”
奶奶忍受着剧痛,这大年三十晚上格外的疼!
爸爸楼上去了。
我和妹妹大喜!我们两兄妹坐在火坑边,挨着坐。我们像小时候那样,把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掐成鸟嘴形状,其余三指内捏,于是互啄对方的手。我和妹妹发出“嘿嘿”的笑声!
房里喊疼的那一位听到了,她骂道:“您以为我们很快活!”
声音像是地狱里发出来的,我和妹妹不敢吱声。终究是孩子贪玩的习性,于是又啄了起来。应该是我,发出“咯咯”的笑声!
“您咧啊!您咧……我以后只一死哒……您就过您嘀好日子!”
话是从奶奶在病床上咬牙切齿的骂出来的!
可我们真的不是存心要惹她生气的。
“您不看电视就关了哈!”奶奶嚷道。
我巴不得如此!大年三十晚上电视里面拉二胡的声音就像是讥笑我们一样的。
我关了电视,没有互啄了。我看着燃烧的火焰,我喜欢柴火燃烧的火焰,这火焰烘暖了我的身,也烘暖了我的心。因为,我只要注视火坑里面燃烧的火焰,我看着火齿,而周围又显得寂静,趁心趁意,感伤的思绪会纷起云涌。这时候,我的思维高度活跃,想象力能让我驰骋太空!
到了正月,过路的行人发出来的声音我感觉厌恶!喜气洋洋的声音与我们这个家的气氛格格不入,我们这个家就像刚刚死人。我说能不能过春节低调些?路人传过来的眼神就像惊讶中带着鄙夷。甚至小声说话的时候我会怀疑议论我们这个家。
叶伯伯、伯伯、大幺,这天他们都来了。奶奶仍然病殃殃的,她紧锁着的眉头伸展不开,出来上个厕所,病殃殃的一步一挪。这不是要过春节的节凑,而是她死了要办丧事的节凑。外面阴天加小雨,冷风吹进来冷,于是把门关着,烧了个火,火坑旁边准备桌子吃饭,桌子上摆满了菜。
奶奶路过,她颤颤巍巍的,说道:“把亮关了他……看得见,节约电费哈……”
她的声音发出来就像屋里下雪了。
叶姐姐听了很是尴尬,说道:“游婆啊,这能要多少电费?正月里……”
正月没看见父亲,他在的话更可怕。
这个家有一种奇怪的难受,我把这个家比做成一个蒸笼,它烤不死你,但你在这蒸笼里非常难受。过年亦如是,过年更难受!
我希望大幺或者伯伯能留下来过夜,不想伯伯逗趣儿的问道:“那姑爷呢?”
我很直白的说道:“姑爷就让他回去好了。”
大幺听了哈哈一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大声,但是眼睛都笑成缝了。
过了一会儿,姑爷语带不高兴的说道:“俺个儿回啼!”他说罢,便扭头开门径自去了。
那晚,伯伯大幺都没有留下来。晚上又回归冰冷的夜晚,感觉这个家就快要完蛋了,再也见不到下一个太阳了。如果见不到太阳了,我的思想还能存在吗?
渐渐的,奶奶从病床上下塌了,她渐渐的恢复了精力和体力。也只有这样,她就还不至于一个整年都在床上呻吟和谩骂着。
父亲有天回来的比较早,但也是天黑之后。中央电视台的正本头快开始了,我很喜欢《水浒传》,所以早早的就坐在火坑边了。我们的火坑转到我们那边的堂屋里了,那天晚上,龙哥哥、两个表妹都在,因为明天伯伯大幺还要过来的。
这个父亲,一回来,就忙着在他房里“叮叮砰砰!”
楼上发出来的声音与堂屋电视里的声音极不协调,让人没法专心看电视。火烧的可以,黑白电视里的正本头开始了。
“叮叮砰砰!”
楼上总要传来这种声音。两个表妹一脸疑惑,龙哥哥皱着眉头,奶奶说道:“他咧到屋了,不晓得要敲什么!”奶奶小声说道,怕被听见。
“弟儿!”父亲喊我。
听声音不容回绝,我得上去。但还没动,先答应声:“么嘚?”
“来!”
我起身,走上楼来。
“跟我递东西!”他吩咐道。
我只得陪他,给他递钉子。看他的神情高度兴奋,又很生气。他紧皱着眉头,缩紧嘴巴,一双眼睛像要吃人。我不敢吭声,给他递就好了。他正在自己房间里钉窗户。
“你喊丹丹!要她把胶布还给大舅舅!”父亲对我说道。
“哦。”
我隐约有些担忧,父亲的声音根本不是在商量,而是一种强迫。
我站在楼梯口那里,没下去,小声温和的叫小表妹:“丹丹,你拿我爸爸的透明胶布没有?我们现在要用。-”
我都不好意思问。
“没有,没有拿。”她回答。
“哦。”
我回到父亲的房间,说道:“丹丹她说她没有拿。”
“我看到她拿的呀!白天我都看到了,你再找她要!不搞……”
后面“不搞”两个字不排除我的记忆有误,但父亲紧缩的嘴巴,头一偏,那种随时谁不听候他的命令,他就要爆发的那种暴力男的印象我却记得清楚。
我真不知道这个家又会发生什么?他是个神经,是个疯子……!可我只敢在心里面骂,我还不具备打他的底气和勇气。
我只得又走到楼梯那儿,我真开不了口。但为了让父亲听见我遵照他的吩咐,还是从嘴里挤出了一声“丹?”我的羞耻感没法让我问。
“我没有拿!”丹丹回答道。
奶奶鼻孔里叹气的声音,这里都听得见,无可奈何。
我重新回到父亲房里,听后他的吩咐。
我到底还是获得赦免了。回到堂屋里火坑边,我看看电视,“老虎打过了?”我知道这集是武松打虎,就没看着。
“打过身哒,好大一只老虎。”表妹说道。
龙哥哥站起身来,说要回去。
奶奶说道:“这么时候了怎么还要回去?天都黑了,明天早上妈妈还要来的。”
“不,我回去,路上看得见。”表哥说罢,开了大门。
奶奶欲站起身,龙哥哥说道:“嘎,你不起身,你个儿坐。”龙哥哥径自去了。
我无穷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