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立言 (第2/2页)
几人一路前行,来到一处广场……姑且称之为广场吧!
说是广场,盖因其占地面积太过广大,纵横足有百丈,无论亭台楼阁、殿厅堂榭皆不足以括之。
说是姑且称之,则是因为,其形制更肖亭,有四柱以擎其顶,檐牙高啄。
有匾额高悬其上,曰“虚时”。
看着吴道舒似有不解,宋仲书在一旁解释道:“虚时亭,为我等学子论辩之所。虚时者出自《庄子》秋水一篇。”
“《庄子》?”
这不是道家的典籍吗?
由于青霄宗的关系,吴道舒对道家可没什么好感。
可惜宋仲书未解其意,只道是吴道舒并未读过《庄子》,所以接着说道:
“《庄子》秋水一篇有言: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正所谓‘理不辨不明’,书院建此亭,也是为了帮助学子立言。
但,又怕学子自以为是,是故以‘虚时’为名,以作劝导。”
“受教了。”
和宋仲书几人相处很愉快,就是这几天拱手作揖、躬身行礼,做的比上一世一辈子都多,吴道舒感觉自己的腰都要不好了。
腰都不好了,纵使自己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又有什么用呢。
吴道舒心下的哀叹,宋仲书方衡等人自是不知。
见吴道舒对虚时亭颇感兴趣,便引着吴道舒往亭内一游。
“古往今来,凡当政者,都在做同一件事,愚民!
儒家学说,草创之时,皆以开民智为己任,但是最后,却成了当政者手中愚民的工具,岂不可笑。
都道读书人最是虚伪,伪君子莫过于此。”
进亭之后的第一句话,吴道舒就被震到了。
——这些话也是可以说的吗?
纵使风气开放如前世,这些话题也是少谈为妙。
显然吴道舒还是小瞧了这个世界!
当政者能容此等言论存在,可见此方世界风气之开放。
但见亭内或三五成群,或三三两两,
有坐而论道者,其笑嫣嫣;有各执己见者,怒目而视。
更有甚者,一人针砭时弊,而余者皆倾耳听之!
就如现在吴道舒眼前所见之人!
“今,诸国混战不休,民不聊生,天灾不绝,**更甚!
先有奉国于当阳一战,坑杀猎国降卒四十万,后有金国,屠灭梁国十六城。
血流漂杵,殷浸沃土,白骨满地,土不能掩。
孤魂盈野,遮天蔽日,野鬼塞川,江不流转。
爹娘失其儿,妻子失其夫,幼子失其父。
恶贯满盈之徒忝列朝堂,
济世救民之辈逃遁山野。
当此乱世,我辈依旧在这学堂之中,
为一篇锦绣文章而自得,为一时佳句偶得而自喜,
为能博红颜一笑而一掷千金,为得尝朱唇一点而倾其所有。
放浪形骸,诗酒作伴,自命潇洒,以为真名士。
我等,与稚子得糖而喜,何异?
百姓皆苦,独我辈含饴,吾亦为苦!
百姓皆悲,独我辈开怀,吾也觉悲!
都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然则,
余窃以为,若不能以毕生之所学为百姓谋福祉,那不如不读书!
不若去求禅问道,还落得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