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2/2页)
叶则伊皮肤很白,可以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即便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很高,他依旧穿了一身不薄的白色高领毛衣,下巴浅浅地藏在领口,露出的半张脸瘦削而精致,眼底却一片淡薄。
纤瘦冷白的手掌轻微发着抖,指骨处因疼痛氤染开层层绯色。
汪乔看得一阵心惊肉跳,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叶正初也没料到他会忽然伸手,一时间愣在原地瞪直了眼睛。
叶则伊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神情依旧平静,眸子深处的灵魂却仿佛换了个人。
他从小性格孤僻怪异,加上身子病弱,不常接触人,从来都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但却从未像这般狠厉,浑身透着心惊胆战的戾气。
他猛然从叶正初手中抽出钢尺,随着“砰”的一声,钢尺砸在墙上打掉一层墙皮。
这忽如其来的激烈举动,让面前两人生生怔住了。
叶则伊瞥向散落在桌上的文件,不到三秒便收回了视线,眼底冰冷“可怜您从业半辈子,竟然看不出纂改承重系数这种三岁小儿的伎俩,真够失败的。”
叶正初一愣“你说什么”
“工程数据支撑的是国计民生,有人却拿它当生意场勾心斗角的刀枪利器,您不觉得可悲么”叶则伊冷笑“这个项目我不会再染指,我嫌它恶心。”
对面两人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他从椅背上拎起外套往外走,语气嫌恶“差点忘了,今天是除夕夜,好在我母亲死得早,否则看到今晚您跟那对母子苟且偷乐,一定会觉得晦气。”
叶正初没料到一向伏低卑贱的叶则伊,会忽然像变了个人,竟敢说出这种粗鄙忤逆的话,一时间无比愕然。
他怒目瞪着空荡的办公室,气得差点七窍冒烟“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我叫板了滚给我滚有种你就别回来”
汪乔好一会儿没反应,等回过神时陡然一身冷汗,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数据文件。
建筑行业里,结构工程师负责计算保证建筑整体的安全性。
需要去计算每一个建筑结构的受力情况、刚度、强度,稳定性等等非常庞大的数据体系,而承重系数只是其中很隐匿的一环,它的取值是在一定范围内的,并不是精确数,稍微在上边改动毫厘,加上后面的计算推进,很难轻易定位到破绽。
叶则伊在这方面确实很敏锐,但这个警觉程度确实令他吃了一惊。
他脸色发白“叶、叶董,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愣着干什么是谁动的手脚赶紧给我去查”
“是是是,那这项工程谁接手呢”
“你们整个公司全都是吃闲饭的吗没了叶则伊活不了”
汪乔瞬间苦不堪言,这个项目的关键数据都是叶则伊计算的,离了他还真不行,但他这会只能先硬着头皮嗯嗯点头。
除夕夜,街道上大雪纷扬。
叶则伊刚才所在的是叶氏达科集团的子公司。
这里位处城市边缘,纵横着无数老旧的街道,路灯相比市中心要昏暗很多,这是他母亲生前留给他的唯一资产,除了他,没人愿意驻守这个偏僻的破公司。
他大学毕业后继任了子公司的总经理,可惜这时公司里剩下的已经全是他继兄的耳目,他根本没有实权。
叶则伊恍惚地走在街道上,任由雪花染白了头。
他目光落在虚空处,走着走着,嘴角忽然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讥笑命运弄人,让他平白又重活了一次,竟然回到了三年前。
这个时候的他,才二十三岁。
他的职业生涯还没被构陷,公司还没被集团合并,他还没跟邵闻濯结婚。
叶则伊仰头看着夜空中纷扬的大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他肤色苍白如瓷,长长的睫毛沾着雪渍,水雾缭绕的眼底盛着古怪的沉静,那种脆弱中带着阴戾的模样漂亮得令人心惊肉跳。
上一世他从未这样酣畅地感受过空气灌入肺腑的滋味。
天生哮喘和间质性肺炎等各类慢性阻塞性肺病,占据了他整个短暂的人生,因为工作性质,常年来回于工地厂房等粉尘漫天的环境,疾病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良好的控制。
所有人提起他都是用“那个病秧子”指代。
没想到重来一世,竟然给了他一幅还算健朗的体格。
他想,既然如此,那这一世,就换种方式活吧。
雪越下越大。
今天是除夕夜,万家灯火
平日车水马龙的街道冷清了许多,他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回自己的公寓。
大概是这两日在办公室忙昏了头,没进食没休息,这会儿他胃里难受得紧,额间也开始发虚汗,很快就受不住地蹲了下来。
头昏脑涨加上胃绞痛,眼前开始模糊,他想站起身,却像被抽干了力气般骤然倒了下去
彼时北风卷地,除夕夜的鞭炮声响彻雪夜。
一抹强烈的灯光划破暗色,一辆黑色轿车穿破风雪疾驰而来,在雪地里来了个刺耳的急刹
男人从车上下来,身着一袭黑色大衣,他把手里的黑伞扔到一旁,一把将叶则伊捞起来揽进怀里,胸口不可控地起伏“阿则。”
邵闻濯眸低晦涩,将冷质感的黑皮手套从腕骨褪到手心,他修长苍白的指尖摩挲着怀里人的脸颊,有种难以言喻的种瑰丽绮靡,眼里尽是异常的偏执和思念“阿则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