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其乐 (第2/2页)

直到她的双手被另一双大手攥住。这双大手拉着她干枯的手向前抚摸，摸到一张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年轻的脸。

翻动久远的记忆，那还是老大十四岁时。他因父亲去世，自己要即位为君，因此紧张的无法入睡。然后姜氏宽慰着他，双手抚其面容，擦掉了孩子的眼泪。这画面于今已有二十二年，手和脸都粗糙了。

“汝亦老矣。”

姜氏终于睁开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将脸放在自己手中的老大。

郑寤生抬起头，仰望着她，低声言道:

“母氏如此，寡人之罪。”

嗯，老大都认错了，还能说些什么呢？要不要让他把老二招回来？呵呵。

“前事俱往矣。汝为吾子，吾为汝母，焉有隙哉？”

言毕，她看到老大小心翼翼的表情开始欢乐起来。郑寤生乐的咧开了嘴。姜氏记得老大很久没有这么乐过了。

“谢母氏!母氏不怨寡人，寡人甚乐，此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

是，你高兴了，高兴的就像烧热的铜鬲，不停的向上冒着蒸汽……姜氏没有说什么，他把郑寤生拉了起来，扶着他的手向外走去。

“走吧，别让二三子在外面等久了。”

天子赏赐给郑寤生的大路就停在隧道口。郑寤生扶着母亲上了车，待二人端坐好，大路就缓缓行驶起来。路遇围观的国人们，大家纷纷朝车上行礼，“见过邦君”、“见过太夫人”之声此起彼伏。

郑寤生喜形于色，屡屡双手平举，以空手之礼回拜众人。他侧目看向他的母亲，见姜氏只是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看不出喜怒。郑寤生于是微微侧面，低头向姜氏小声道:

“出之大隧，寡人一路所见，母氏深孚国人之望，母氏不乐乎？”

姜氏知道自己的故事即将落幕了，她有责任演好最后一场戏，对好最后一句台词。

“焉得不乐？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

她嘴角上翘，摆好这个端庄娴静的造型。

（第一卷郑伯克段于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