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众仲 (第2/2页)
“传位于侄,殷商确有此传统,却不合周礼。眼下宋邦兴盛,难道殷商之德可以兴复么?”
“臣觉得不然。宋武公、宋宣公在位之时已然有天下之志,但郑武公奉王命伐宋数次,我鲁邦也偶有参与,宋多不胜,其志虽高,其力未逮,于今已现颓势。
“且宋邦不施德行,全靠武功,天下岂能归心?宋公废子立侄,虽合殷礼,却不知宋邦一向父传于子,其子宋冯深得邦内人心,岂甘心让位于人?也正因为如此,宋公无奈逐其子于外邦。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宋公不早立其侄为太子,于今再弃子立侄,祸患已成。以我观之,宋公没后,宋邦将乱。”
鲁息姑赞成道:
“以武取德,乃缘木求鱼;擅自废立,是败亡之道。我知之矣,且观其自败好了。如你所见,宋将先乱乎?”
“臣以为,卫邦乱象已现,将先宋邦而乱。”
听得众仲将话题转入卫邦,鲁息姑兴趣大增。他双手扶股,身体微倾,做询问状:
“卫邦将有何乱?”
“君上没听说去岁冬季,卫公子州吁又侵郑邦北鄙之事么?”
“是有此事。我还听说,郑伯此次未讨得王命就渡河讨伐卫都朝歌,卫侯不战,让郑伯在城下耀武扬威了一回。”
“然。之后卫侯当着众大夫申饬卫州吁,且让他回封地,无命不许离开,此事君上也听闻否?”
鲁息姑点了点头。
“臣听卫邦之人言,卫州吁因此事对卫侯多有怨言,卫侯只是隐忍,不愿重罚于他。臣子心有怨望,邦君行无法度,如此不君不臣,卫邦早晚有事。”
鲁息姑听此言,初时还不住点头,但很快就怔了下,脸色数变。说话听音,这句“臣子心有怨望,邦君行无法度”,似乎就是在说他鲁息姑。他尴尬地想向众仲辩驳些什么,却张不开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众仲似乎早有准备,他稽首而拜,沉声道:
“臣斗胆妄言,我鲁邦之卿,司空无骇与司寇豫,亦如卫州吁一般妄为;而君上尚不如卫侯,连斥责其二人也无。众臣以二人为标榜,皆自行其事,不尊君上,长此以往,我鲁邦能无乱乎?”
看这层窗户纸被捅破,鲁息姑也不再遮掩,颓然而叹道:
“我只是摄政,又在服丧,众卿皆为我叔父,我又能何为?子仲教我!”
众仲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他对鲁息姑摄政称公以全父命之志是很钦佩的,也看到过鲁息姑与鲁允二人兄弟情深的样子,早就知道这是位有德之君。
但这个邦君为人谦逊,只知一味忍让诸卿,虽有现任正卿公子鲁彄尽心辅弼,但君权不振,政出多门,对鲁邦也是一大隐患。于是众仲早就存了劝谏之心,且于今日趁言及外邦的机会对鲁息姑一诉衷肠。如邦君愿意振作,他众仲自会尽力出谋划策,辅佐于他,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一邦之君。
“君上有心,臣敢不尽心竭力。”
众仲再拜。鲁息姑离席而起,向前扶起众仲,双手握住众仲之手,二人四目相对,皆有找到知音之感。
可以说,鲁息姑与众仲这一对君臣,兜兜圈圈一年多,终于在此刻彻底走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