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白剑入腹,红剑出背,秦王持秦王剑刺秦王! (第2/2页)
只有违背军令,罪该处死的士卒,才会打死结。
士卒身侧,是一个高大的木制立式喇叭,由秦军中随行墨家连夜打造。
士卒身后,立着一人,其手中不是拿着宽阔的刑刀,就是斧面有人头大小的刑斧。
战场上,他们是手拿秦剑的监军,职责是监察哪个士卒扰乱军心、逃跑、怯战不前。他们的秦剑大多不会斩在敌人身上,而是斩在自己人身上。
战场下,他们是手拿刑刀刑斧的刀斧手,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同样是杀自己人。
自己人杀自己人,整合军纪,这种现象不是第一次在军队中出现了,但每一次都令人不安。
兔死狐悲也好,同病相怜也罢。
刚打完一场大胜仗,记完军功,爵位提升的士卒们本该将雀跃两个字刻在脸上,现在却难有一丝欢颜。
刑台上这一次跪着的能让出后背的战友,战友将斩,笑不出来。
下一次便可能是自己,更笑不出来。
二皇帝率领众将自方阵中穿行,所过之处,肃杀之意更浓了。
寒冬渐去的凛冽似乎打了个弯重新归来,绕着二皇帝转圈。
王来了,人就该杀了。
杀人立威,这个道理不只是将明白,兵也明白。
没有读过兵书,大字不识一小鼎的士卒们不懂什么道理。久经战场而不死的老兵们只会将所见所听所经历的,言传给偏爱的新兵蛋子。
这是传承。
就像列阵冲锋,排队站位不是按照身高大小,而是新兵老兵交错间杂。
这样在冲锋的时候,新兵有老兵带着便不易怯战后退。等到打了几场仗,知道战场上越是怕死越易死后,新兵便也成了老兵。下一次,他们将给补上的新兵蛋子打样,带头冲锋。
这也是传承。
场间无声,唯有二皇帝和诸位将军的行路声。
所有士卒都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也都清楚这是在有意立威。
但好多事情知道也没用,依旧会胆怯,会害怕。会在为战友感伤悲哀的同时,生出一丝丝幸亏不是我的庆幸。
春意寡淡。
二皇帝在这并不温暖的天日中,由上及下仅穿着一件白色单袍,未竖冠的长发尾部微起,随着行走的节奏荡漾。
他腰间佩着秦王剑,步履间,秦王剑上下摆动,似是代替持掌自己的历代秦王阅兵,对大秦军阵点头称赞。
来到第一座刑台前,诸将止步,二皇帝独登。
跪在地上,浑身绑缚,低着脑袋的秦兵见到眼前多了双黑面长靴,心身都是一个颤抖。
心颤因愧,违背军令,愧于见王。
身颤因惧,惧怕身死。
“抬起头来。”
秦兵慢慢昂首,嘴唇干裂,满是血丝的双眼对上了有细微血丝的双眼。
那一瞬,本来惊惧的秦兵忽然不怕了。
他不相信,有这样一双满是哀伤,红丝浅散在眼眸中,一看就是昨夜不曾睡好的秦王,会为了立威而杀他。
王不想杀他,是他自己违背军令,该死。
他们的王挡住了严冬,真正做到视他们这些贱民为子,他却要王睡不好一个安稳觉。
临济打下来了,除了他们这些违背军令罪该处死的士卒,还有什么能让王夜不能寐?
他挤出个难看的笑脸。
“陛下,请动手罢。”
白袍皇帝冷面视之,毫无征兆得一脚踢翻秦兵。
摔在地上的秦兵身上疼痛,心中却是一阵舒坦。
临死之身,能让王踢几脚解解气,甚好。
双臂被绑,无法以手支地而起的他用肩膀头顶在地上,像是一个蛆一般艰难挪动。
单衣破裂,鲜血渗出,他终于重新跪在二皇帝面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芒,咸阳黍村人。父亡于伐楚,家有老母,兄弟姊妹共有四人,排行第三。”
秦兵芒瞪大双眼,望着面无表情说出自家情况的王,嘴唇颤抖不能言。
日理万机,高高在上的王,竟然背下了他这个无名小卒的家庭状况。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还是觉得如坠梦中……
“临济一战,斩三名敌军,当封公士。”
芒一脸悔恨,低下头颅。
公士虽是二十等军功爵最低的一等,但再怎么说也是有了爵位,他那战死的阿父连个公士都没捞到就传回了死讯。
若事情到此为止,当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好事。
或许他在之后大战再立功勋,还能获得姓,要血脉得以传承,家族从此有根。不再是无根浮萍一般生亡消减,三代过后便不知。
那,该有多好。
下颌被托住,脑袋便低不下去,芒重新对上王的眼眸。
弯下腰凑近的王,眼眸中的红血丝更加清晰,言语也是一样。
“于临济守军投降之际,意图杀俘,为监军阻之。降者不杀,违令者斩,你可知晓。”
芒满心悔恨,苦味从心脏散遍全身,从眼中满溢出来。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拿秦剑斩向那手无寸铁的魏狗脑袋!
他欲张嘴,言知晓,可下颌的大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不说话,摇脑袋,看来你不知道。”
下颌生疼,骨头被死死固定住。芒别说说话,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他眨了一下眼,迷惑地望着王,不知道王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让他说话。
战前,军令就传达到每个营帐每个士卒,他当然知晓。
“约束不明,申令不信,将之罪也。”
二皇帝左手捏着芒的下巴,右手自腰间抽出秦王剑。
“你不知道军令,违背军令,这不是你的过错,是朕的过错。”
二皇帝的话,通过旁边的木制立式大喇叭传遍三军。
先前两人说的每一句话,都通过大喇叭入了在场士卒耳中。
二皇帝冷面倒转秦王剑,刺入自己腹部。
白剑入腹,红剑出背。
秦王持秦王剑刺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