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事端(一)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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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当初自己能以势压服怀荒军府乃至诸族,有朝一日必会因更强的势遭之背弃。对这点张宁早有所料。这是他因元魏政权而得取权势的症结所在。因而他不惜以身先士卒的方式倾力战斗,只为给刚组建的镇军烙下属于自己的独特印记,获取其效忠,进而影响整个怀荒镇。只是这股更强的势委实来得太快,且正处于自己打压诸族后的特殊时期,又恰逢元魏大军将出征柔然,几乎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狠狠一刀刺中了自己的软肋!既还未受自己掌控的怀荒诸族!一股捏合起来足可令军镇反复的力量。难怪切思力拔率人蹲守黑山寨,却迟迟没有等来尔朱氏的补给车队。原来镇中的一切根本就瞒不过尔朱氏!张宁心中感叹随即又冷冷凝视梓由。自己尚且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危险将近,区区一驿使为何能鞭辟入里,一语中的呢?若只说是旁观者清,张宁是万万不信的。梓由恍若未觉,神态依旧:“小的恒州刺史府驿使梓由。”张宁怒极反笑:“一介驿使能有如此见识?”一番言谈下来张宁确信此人绝非驿使。能认出尔朱度律亦是不能证明其身份,除非尔朱度律也能识出他来。可很显然,这并没有。“将军应当速速应对,而非与小的这等无关之人多作纠缠。”“你未免小瞧了我怀荒军府。”张宁摇头。“你的只对将军您有信心。”梓由笑呵呵道。“嘿…你要走?”“我家大人还在等候小的复命。”“……那便去吧!狗儿,带这位……梓…驿使去领上些盘缠,这一路风餐露宿,不甚好受。”梓由长揖拜谢,转身就走,狗儿亦步亦趋跟在其后,满心想着这驿使确实有几把刷子。如此看来自己的好处也是有着落了?这应当不是一位穿越者,张宁暗暗告诉自己。否则对方绝不敢如此招摇地出现在自己跟前,反倒很可能是某人的门客附庸受命来向自己释放善意。这在南北朝亦是屡见不鲜。如此说来倒有些意思了,先是提醒自己朝廷大军将至军使不日到来,此番又警戒镇中异变。他身后的会是谁呢?尔朱度律口中的恒州刺史尉羽?答案不会这么简单,日薄西山的尉氏焉能由此干才?尉羽更犯不着为自己恶了尔朱氏,那会是谁呢?可惜主动询问想来也是自讨没趣。一念及此张宁突然有些期待与此人的下次相遇了!当下他也不再徒做多想,起身径直走向高欢所在的厢房,将蹲守在此的王彬狠狠拽走。王彬虽满脸愤慨却也不敢与张宁争辩,只好气呼呼地闷头跟在身后,一路狠踢石子,飞沙走石。张宁也懒得与其多言,点齐亲卫就出了戍堡,一路直奔西街而去。西街顾名思义位于怀荒镇西面,作坊匠屋连绵,因而这里镇户、营户以及匠人杂居,向来是鱼龙混杂之处。待到张宁赶到时临近的几条街都已被镇军封锁,一位年轻军官正带着军士弹压着还不愿散去的镇民。此人张宁并不陌生,乃是库莫奚人格朗哈济,善斗善射,在围剿匪贼的战斗中脱颖而出,如今积功已升任甲士什长。以二十二的年纪任甲士什长,放眼整个怀荒镇军都堪称出类拔萃。格朗哈济长得浓眉大眼,刚毅的面庞上常挂着和煦的笑容,是一位极其阳光的年轻人。瞧见镇将与军主亲至,格朗哈济快步迎上,将此刻情势迅速道来。争执最初起于一营户与镇户之间,因各自亲朋邻里的加入迅速恶化,继而演变为械斗。虽说镇军闻讯后第一时间赶来,可仍酿成了一人重伤,七人轻伤的局面。张宁闻之神色陡然阴冷,真被梓由说中了。末了格朗哈济稍作思索又谨慎补充道:“卑职已遣人搜查械斗各家屋宅,待到军士返回定为将军报来。”这一次张宁的眼中多出几分赞许,格朗哈济作为低级军官能想到这么多很是不易。他转而问道:“事主何在?”格朗哈济手指一处挤着不少人的临街宅院肃然作答:“魏从事正于临时征用的宅院中调审双方。”他口中的魏从事自然是指前番因行事刚正果决,而被张宁从吏员简拔为法曹从事的魏有根。听闻魏有根已先一步到来并着手处理此事,张宁冰冷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相较世家大族,魏有根、格朗哈济这样的人才是他用以掌控怀荒的依仗,是他的底气。当下张宁不再多言,示意格朗哈济为自己带路。不得不说格朗哈济虽是库莫奚人,可办事却极为妥帖。在率先到达西街后他迅速命军士将械斗双方分隔开来,同时单独带走事主,使得剩下的亲朋邻里一时再无械斗的理由,心中火气失去源头后立时被镇军士卒手中明晃晃的钢刀给压了下去。“将主,这些镇民都是魏从事刻意放进来的。”注意到张宁的视线停留在宅院外拥挤的人群上后,格朗哈济适时解释道。王彬闻言有些恼怒:“让这么多人围在这干嘛,还嫌不够乱么?”“你懂什么!”张宁冷哼了一声,王彬立时闭口不言:“若没有普通镇民为证,哪怕魏有根成功解决问题,也保不齐会有人议论咱们军府是不是屈打成招!魏有根既然是法曹从事,自当在众目睽睽下审问此事。”这是为官之道,也是治事安民之理,魏有根能清楚这一点很是难得。站在张宁角度上所看的已是大局,是怀荒的安定与民心所向,因而他认为自己军府中所需要的下属不应当只忙于案牍。王彬不懂这些,一时气沮,只暗道今日真是难熬的一天。想要低头找些石子才发现周遭已是被自己不知不觉间踢得干干净净。倒是格朗哈济思绪敏锐,眼前一亮的同时想得更深了些。既有法曹从事在此,张宁自然不愿妄加干预,只朝前挤了挤向着堂中望去。拥挤的镇民注意力同样集中在堂内,时而低声议论,倒也无人在意这三位新来者,只有周遭数人发现到有官爷前来,都下意识退走只敢缩到人群最末,远远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