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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松涛;各人心事各人白 (第2/2页)

白鸦单手握住春水,手上所戴特制的铜丝和鞣皮编制的手套恰好起到了防割的作用,将那剑尖就向上撅折上去!

失去准头的杨昶的出云灵力像突然暴长的树枝分叉一样,呈自相似的分形快速向外发散!

白鸦低头,咬起胸前悬挂的一个白骨做的口哨,一吹。凄厉的声音响彻,顿时,被根系拔出来的人类尸骸的遗骨像活过来似的,白骨像木偶一般震颤着朝树木做的笼子蜂拥爬过来,不一会儿,就围满了笼子的四周!

杨昶和沈芸被蠕动的白骨生生挤了出来。

那白骨用锋利的白骨牙齿、断茬切割着木头笼子上的嫩枝,不一会儿,就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一道白光闪过,白鸦的斩魄长刀已经解开束缚,将木笼子从中一劈两半!

白鸦在纷纷落木的残影中如一尊巨大的金刚雕塑,重新展现,他背负的斩魄长刀的剑匣扇形展开,让他看上去犹如一只开屏的金孔雀,每一颗羽毛的末端都是一把闪着寒光的、致命的长刀!

“吾乃独行猎手,本不欲使用他人的帮助。那唐皇后人说你们携有三山术法。

看来,倒是我小瞧了你们!

火木相克,金木相刑,百剑之术,百金刈木!”

随着他咒语的念出,身后长刀依次飞出,像搭浮桥一般铺成一条离开被唤醒的狂暴之森的逃离路线。长刀上负载的李恪睿的灵力压制住了松林的暴动,白鸦于是得以从之上撤退而出。

“妖逆别想逃走!”杨昶且待追击,沈芸拦住他:“杨公子,这杀手灵力的根本没有受到损伤,此时仅是被唤醒的山林之力震吓,不可追击,让他逃去罢。多谢你救我,……只是春水,还请赐还于我吧。”

杨昶听到他恢复了距离感的敬语,愣了一下,然后将剑倒着、以剑尖朝向自己还给他:“宜栀,你还不肯相信我、原谅我?”

沈芸收下春水,同时交还沉舸,道:“往事已矣,逝者难追。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上一代的恩怨就到我们为止了吗?你并不欠我什么了。

我是一定得到南京去交差的。”后面他嘴唇合上,仿佛是咬断了后面要说的话。

“你遭遇如此危险,有人要害你,为什么不趁此空档远走高飞?”杨昶有些着急。

沈芸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去太监的尸体堆里摸索腰牌和通信。

他还要靠这些东西去南京,证明自己对皇帝的忠诚和服从。

“你有要做的事?”杨昶道。“那让我助你,至少,让我保护你!”

沈芸笑了笑:“杨公子,我不是说过,你并不欠我什么了吗?对我家门之难,你也并不知情,你不必因此愧疚。”

杨昶摇头:“你没有说实话,你并不是不介意。如若你真的能够两清,为什么你不肯叫我十二哥?今日危急之时,你脱口而出,这说明你还记得,而昨日种种,我也没忘!”

沈芸脸上敛去了笑容:“杨公子,我不追究,并不说明我忘记。往日的恶发生了,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树上和心上的疤痕不会再抹去,请你不要以为我们还可以当做杀戮都没有发生过!”

杨昶有点激动:“正是如此,我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去的罪孽,让我来还,我愿意付出一切!”

“够了!”沈芸此时真正地愤怒了,露出了像寒冰喷火一样的眼神,他真正的情感,“杨昶,不要把你那虚伪的道德感高高在上地摆出来,用从别人那里获取的优越感成就你那仁人君子的美名了!

我不需要你的内疚,你居高临下的还债;

我不需要你可怜,

你敢可怜我!——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我没有可怜你!我……我,我只是”杨昶激动地跟着说,但他说到这句却停顿了,仿佛话语哽在喉咙里,像是一块红热的铁,他不知道语言如何承载这种感情。

“想帮你;或者,留在你身边。”

“你帮不了我,杨公子,请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林中突然响动,一块还未完全散去灵力的白骨突然朝春水猛地冲击过来!杨昶不顾自己的安危,用自己的身体先挡住沈芸,然后才来得及提剑削断九王的残兵。

但骨刺已然刺入他的肩膀三分。

沈芸点住他肩上穴道止血:“万一九王往白骨上尸毒,你这又是何必。”

杨昶任由他处理伤口,眼睛却从来没离开过沈芸的震颤的睫羽:“宜栀,蓝先生对我说,沉舸是白剑的随从,所以他一生都匍匐在祭司的脚下,做他的神卫,哪怕有一天,只能用自己挡住祭司的灾祸。

这也是我唯一的愿望。

很久以前就是了。

只我从不敢说。”

沈芸的透明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吞咽了一下,仿佛是犹豫了很久。

“那,你能助我抓住那个白鸦吗?他是我复起的一线希望。”(撒谎了撒谎了,沈你不纯洁了。)

杨昶眼里流露出像是朝阳初升那样绚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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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当奈公何!”

从江北往江南的渡口上,对岸就是船只、营帐密密匝匝的南京新江口水军大营。

一个丽人以白巾裹头,腰若流纨素,凭风而吟,好像在唱一支丧歌。

也在渡口等船的周敏静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她。

“爷,您喝茶。”随从卫官黄云衣着肃整,甲兵粼粼,上前将百银一两的明前茶奉上。

周敏静接过,吹了下热气,道:“黄云,去问问咱们的船怎么还没过来。”

黄云抱怨道:“平昌公主娘娘她老人家也太疼夫人了,恨不得把bJ城给您背回来,可苦了我们当下人的喽,还得单租一条大船。”

敏静没听见,眼睛忍不住又在间隙抬了抬。

她茕茕孑立,好像没有随行仆从,也没有亲人。

一身缟素,手上拎着一块很大的白布系成的、没有什么行头的包袱,头上也没有金银。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船的时刻,她捡块干净石头坐下,从包袱之中掏出一个白吉馍,干啃。白馍很硬,不是江南人常吃的东西,她吃得很困难,龇牙咧嘴的像一只饿急的猫咪,眯着眼睛大口舔肉。和刚才凭风而立的仙人之姿简直格格不入。

就像一尊美女的雕像动了起来,在你惊鸿一瞥感到惊艳的同时,却发现她是像野兽一样行动。

周敏静觉得她很奇怪。

这个时节来往渡江的,不是卫所的军官就是客商。

他是以探望外祖母的名义进入京师,拿到御马监的允许,购置了大将军炮后,却接到族中兄长的急信,说沈自丹失势倒台,此次到京,只能说是探亲述职,千万不要告诉旁人他见过御马监。

他惊奇于外祖母谶言应验之迅速,更对沈自丹势力报了十二万分的提防。

他于是只能去新江口拜见自己的恩师和前上司赵祜龄,打算把在京城迁延的这些日子搪塞过去,找个法子接收大炮,再回定海。

这个时节天气炎热,树木葱郁,野兽繁殖幼仔,虎狼都很活跃,就连堂堂的一个青年贵族军官,这一路上都要带侍卫数人,她一个孤身妙龄女子,怎么能够独自远行?

大灰山的山林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战栗,仿佛从地底和森林中发出。鸟雀都扑啦啦地被惊动,从山林之中飞遁出来。江边高高的杉树林中栖息着大量的白鹤,只见白鸟腾飞如仙境。

那女子转过身,直直地看着那里。

其余等待过江的乘客也转过身注视那里,仿佛是日食火山一般,那里似有一股让人感到恐怖的力量。乘客们开始骚动起来。

黄云赶紧起身护住周敏静,叫小厮破敌取过他们随身鸟铳,以防是大虫或者罴熊之类凶猛的野兽。

敏静表面上很镇定,但手指仍然抚摸着枪管,暴露了那股力量给人带来的无形压力。

过了一会儿,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消失了。

鸟雀似乎也开始归巢。

周敏静松了一口气,乘客们也恢复了吵嚷,似乎看见船家从江面上而来,招呼的嘈杂声又起。

船家跳下渡船,道:“今日水上发生了异变,比往常涡流暗涌很多,怕是龙王有气,日子不宜,不渡了。待我们拜了龙王,斋戒一天。请各位官爷先在渡口镇上寻地方住一晚罢。”

周敏静派出的随从卫官也跑回来回复,说好出资包租的大船船主也和这公共渡船的船家一个说法,今日不能渡了,江中变化太危险诡异,再多钱也不行。

周敏静抬头看了看,天色的确也晚了,月亮已升起,的确不宜摸黑渡江。于是同意了。

众客商纷纷攘攘开始往江北的渡口小镇上走,寻找客店投宿。

周敏静出于职业习惯,观察了一会儿算是殿后。却见那个女子坐在石头上,仿佛呆住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里涌出来。

那眼泪又大又多,把她手里的白馍都打湿了。

可是她浑然不觉似的,一边哭一边把浸泡了泪水的白馍嚼了吞下去。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显得滑稽,又委屈。

周敏静止住黄云,叫破敌道:“去问问,怎么了?别让她跳河。”破敌只有十几岁,因以他觉得不会叫她感到害怕或冒犯。

只见破敌上去,问:“大姐,我家爷让我问问,你可有什么冤屈、困难,尽管说出来,千万别想不开,哈?”

周敏静想来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担心过度了,心中有点尴尬,黄云道:“爷,一个拼命吃白馍的人应该不会想着跳河!”回头想想,自己真是,多虑如曹!

可她为什么要吟诵那首哀婉欲绝的乐府《箜篌引》呢?

正在他责备着自己的时候,突然听到哇的一声,那女子大哭起来。

破敌显然已经招架不了了,吓得一溜烟跑回来,嘴里连声嚷着“不是我”!周敏静站起来,也不敢上前得太近:“姑娘,怎么了?”

“我意中人跟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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