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庶女归来 第46节 (第2/2页)
只见她左手仔细地收起青绒斗篷的下摆,右手不紧不慢地拢一拢耳边的碎发,优雅地弯下身子……对着一地碎尸左看右看,先是把头凑近了看,然后抬起头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低下头接着看,一路踩着满地的鲜血碎尸走过来一路兴致勃勃的细看,最后走到了听竹院的后门,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转身走进了听竹院。
待她走远之后,宁渊才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冷然遥望着那道背影。
那个小女子是什么人?
她认识天下罕物火烈花……她做的疗伤药比御药房的那些药更管用……闹市上,她居然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儿差点搭上了一条性命,他从未见过第二个闺阁贵女,会为那些命如草芥的平民做到这种程度。
旁人不说,就说他的长姐临安公主,一贯都是以慈悲博爱的面孔示于人前,每月都会亲自去京城外的大梁庙,亲自派钱派米给穷苦的百姓。他一直都以为长姐对那些人是寄予了无限同情的,直到有一次他随长姐一起去寺庙派冬衣,一个七旬老妪上前叩谢时扯住长姐的裙摆摇了一下,那一瞬他分明瞧见长姐眼中流露出了难掩的厌恶之情。后来长姐称乏去了趟内堂,再出来的时候她的衣裙就跟之前的那套不一样了,后来,他避开众人溜进后堂,然后在屏风后的火盆中找到一团被烧成黑炭的布料。
那个小女子有点意思……他记得罗老太君管她叫“逸姐儿”,她的名字中有一个“逸”字吗?那姓氏又是什么呢?她是罗家的外孙女……不知道她的父亲朝中哪一派系的官员……会让女儿跟陆江北这种外客见面,可见她的父亲大概也是一个跟长夜阁关系密切的京官,莫非是四哥燕王一派的官员……
一个出奇的博学、冷静而美貌的女子,年方十岁,待字闺中……虽然出身够不上做他的王妃或者侧妃,不过如今他的大宁王府中只有侧妃万龄和侍妾周菁兰两个人,偶尔回到王府的时候倍觉冷清,若是有这么一个有趣的女子装点在府中,想起来倒是件很有趣的事,不就把她讨走做个侍妾吧……而且,这样做还可以剪去燕王的羽翼势力,将其收为己用,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不知自己已经被某个恶魔暗自惦记上了的何当归一番东张西望,然后屏息敛身,一路避着旁人跑进了东花厅,敏捷地蹿进自己的卧房。发现屋中已经一片漆黑,那被子的形状还是自己临走时摆成的那种又高又鼓的样子。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打算倒杯茶解渴,然后换身衣服去给老太太请安。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床上的被子突然蠕动了一下,然后从上方冒出来一对圆圆的丫鬟髻,跟着又冒出来一对圆圆的杏子眼。何当归初时被吓了一大跳,转而认出床上之人的面容,立刻笑出了声:“蝉衣你干嘛呢,用被子蒙着头躲猫猫呢?”
蝉衣眼珠子鼓得溜圆,她一把推开被子,在何当归诧异的目光中从床上高高跃起来,直扑过来紧紧握住了何当归的双肩摇晃了两下,然后用尖锐到刺耳的声音,对着何当归诧异的脸孔低叫道:“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去哪儿了?你让我和槐花摘花我们就去摘花了,然后又去帮绩姐姐派钱派药派了好几个时辰才上了马车进了罗府!老太太说你在屋里睡觉让我们去屋里伺候你睡觉,等到了屋里才发现你根本不在屋里睡觉!你为什么不在屋里睡觉?你知道我们发现你没有在屋里睡觉时的心情吗?”
何当归呆呆地看着蝉衣的嘴巴在自己的鼻尖上方一张一合,等蝉衣发作完了,她正要开口作答,可蝉衣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发现你不在被窝里睡觉,我们绞尽脑汁才想到让槐花去屋外面望风,让我替你睡觉的办法!老太太打发了这草那草这蒲公英那香椿芽的丫鬟,先后来问了你十几次都被槐花搪塞走了!”蝉衣卯足的一口气终于用完了,她大喘了两口气,接着低吼道,“小姐!小姐!你知道当时躺在被窝里装睡觉的我的心情吗?我躺在被窝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还以为你被你家那个可怕的表妹给绑架了,一心想着要和槐花去商量好了到老太太那里伸冤告状呢!”
何当归凑着蝉衣说话的时候,脱下斗篷和沾满秋露的衣裙,又倒了一杯凉茶牛饮尽了。桌上有一碟香喷喷的牛乳小月饼,诱人的叫嚣着“吃我吃我吧”,何当归苦恼地看一眼沾着泥巴的手,转头见到妆台旁的盆架上有水,于是迫不及待地溜过去清洗。
看到何当归是这种态度,蝉衣气愤捶着大腿叫道:“如果只是老太太喊你吃晚饭你不在也就罢了,小姐,你知道吗?家里出大事了!就在刚才香椿芽姐姐又来了一趟,说大少奶奶得知老太太和你都回了府还躲起来不肯见人,她领着好多好多的人‘砰砰砰’地砸上门来了!”
这一边,何当归取出随身携带的滢滢粉,沾了一点匀面后,小跑到酸梨木桌前,用干净的小手抓小月饼吃。
“她说要找小姐你算账,我从东花厅这边儿也听见院门那边儿的动静了,一个很尖很细的嗓门,一副要吃人的架势,还指名道姓地说要找‘何当归’!”蝉衣敲敲桌子,提醒那个已经饿得忘了自己姓什么的人,“你别吃了小姐,你就是何当归啊!”
囫囵吞枣地连吞下了两三个小月饼后,她回头在屋里扫视一圈,见箱笼都在,于是她吩咐道:“给我把那套桃红外裳找出来,上次段晓楼送的那套。”说罢又倒了杯茶喝一口,叹气道,“寒夜喝凉水,点滴在心头。”
蝉衣扑过去打开箱笼,一通翻找,口中仍不忘碎碎念:“老太太一边儿把那个大少奶奶四小姐她们叫到堂上说话,一边儿叫香椿芽姐姐来喊你,可你根本不在屋里睡觉,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心情吗……”
“你听见过鞭炮声吗?”何当归含着半口茶,打断她的话,抬眼问,“你在屋里睡觉,可曾听见远处传来过鞭炮的噼啪声?”
蝉衣愣了一下点点头:“哦……听到啦,响了好久呢。”
何当归拍一拍手上的糕点渣,站起来笑道:“很久没见大表嫂和四妹妹了,我对她们甚是想念,一定要好好叙叙旧才行,蝉衣,我带你出去见见我的故人。”
☆、第101章 贤惠女子董氏
更新时间:2013-08-13
听竹院的堂上,董氏对老太太哭诉道:“老祖宗,竹哥儿他真是太可怜了,整个人瘦得皮包着骨头,他醒之后,相公和吴大夫轮流为他瞧过,都说他的病邪是从他床下的那些东西那里染来的……我的竹哥儿只有三岁,无缘无故地竟要受此大罪,不知要调养多久才能复原,真是痛煞我也,请老祖宗一定要为我们母子做主,严惩养了那些东西的人……”
老太太点点头没说话,转头看向罗白芍,蹙眉问:“这大半夜的你又跟着来这里做什么,前几日你三叔给你捎来的王夫人簪花小楷字帖,你临摹过了吗?”
“老祖宗,”罗白芍上前摇一摇老太太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那字帖字太小了,我看着就眼晕,才不要临那个,再说我都一个月没见到三姐姐了,心中想念得紧,三姐姐她路上还好吗?你们这趟去接三姐姐……路上还顺利吗?”
一旁的汤嬷嬷上前给老太太的膝头搭了条薄毯,适时地接口道:“四小姐有心了,我们此行一切顺利,还把咱们家的大功臣接回来了。”
“大功臣?”董氏和罗白芍异口同声地问,“谁啊?”
“老祖宗吉祥,大表嫂,四妹妹,好久不见了,”人未至声先至,一声脆得像银铃一样的女声裹挟着笑意,从屏风后方传来,“我在道观中最想的就是你们,见到你们真好。”
董氏和罗白芍齐齐看去,只见一个笑盈盈的身着桃粉的佳人从屏风后绕进来,看着那个人的脸分明是何当归,可是……罗白芍讶异地叫道:“喂,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是晒黑了?还是吃错药了?”董氏则是把丹凤眼瞪得溜圆溜鼓,转头看向老太太说:“何当归她来了,老祖宗你可要为竹哥儿做一回主啊!”
何当归笑盈盈地问:“早些时候我听见府里大放鞭炮,好像是在庆祝什么,是不是竹表侄醒过来了?那真是可喜可贺,当归不胜欣喜!”
董氏冷哼一声,把脸扭向一边。罗白芍看着何当归黄黄的脸蛋,唇儿弯弯,心情大好。绩姑娘给三小姐端来一杯黑枣益气茶,然后按照之前汤嬷嬷吩咐的站在三小姐身后,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绩姑娘冷眼旁观瞧得清楚,在罗东府,少夫人董氏与二太太孙氏一向不睦,多数下人自然是倒向如今当家的二太太的。十天前,二太太娘家死了弟弟去奔丧,同时道观那边传来三小姐复活的消息,少夫人劝说老太太不让三小姐回家碰壁之后,于是她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热火朝天的张罗着让各处的院落都张灯结彩,为三小姐庆贺她的重生之喜。
二太太苍白着脸颊红肿着眼皮的从娘家回来,一进门瞧见了各处的大红灯笼气得几乎要悬梁,后来听说了是因为三小姐的事引起来的,二太太心里自然有些吃味儿,于是也跑去老太太那里说了一通三小姐的不是,要求老太太把这个外姓人拒之门外。“”老太太平日里对三小姐也未见如何的好,这一回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老太太却吃了秤砣铁了心,把一向在她面前说话很好使的二太太又驳回去了一次。
这两天里,竹哥儿不大中用了,二太太也突然琢磨过味儿来,觉得上次少夫人撺掇着她去说三小姐的坏话,分明就是拿她当枪使。于是二太太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竹哥儿还有得救的时候,二太太已经在府里热火朝天的张罗起了白事。不少下人虽然觉得准备得过早了,但是存着巴结二太太、替二太太出之前那口恶气的心思,他们连孝服孝帽子都整套整套的穿上了。少夫人那一头还在给自己儿子喂药喂饭,给各路菩萨烧高香求儿子的怪病快快痊愈,听说那些势利小人正披麻戴孝地在府里鬼蹿,登时气了个仰倒,后来竹哥儿真没了,少夫人觉得就是那些人咒死了儿子,心中恨得发狂。
今天白天,大少爷在府中一通折腾,还用热油浸泡竹哥儿的尸身,开始众人以为大少爷丧子后弄得失心疯了,谁知天降奇事,竹哥儿他竟然死而复生了!如今人虽然还是虚的,但脸颊上已经有了粉晕,眼睛也有了神采。那些之前穿着孝服的下人闻讯,当场就把衣服一扒,把库里逢年过节才用的礼花炮仗一股脑儿的搬出来放,希望用这种方式从少夫人那边儿亡羊补牢。
老太太吃了午饭不多时,听竹院的众人就听见了府中大放鞭炮的声音,老太太想起三小姐的“假如竹表侄真有那样的造化,府中一定会大肆庆祝,敲锣放鞭都是必不可少”的前言,顿时喜得没法儿,要不是老神仙交代过要闭门谢客两日,老太太恨不能生一双翅膀飞去看看被神仙的仙法救活的竹哥儿是什么样。逸姐儿梦里吃了神仙的药丸,不只活了过来整个人还变得伶俐乖巧不少,比从前多了三分灵气,如今竹哥儿也活了,头脑是不是也被神仙开过光了?四书五经能不能脱口而出?能不能给罗家考一个状元回来?
老太太一心要奖赏三小姐一番,听汤嬷嬷说三小姐有过“半年饿肚子”的悲惨经历,立刻命人张罗了一桌子精美的吃食,让甘草和蒲公英去唤三小姐来吃。可是据三小姐的丫鬟回禀说,三小姐因为之前在街上受惊过度,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现在眼哭肿了而且肿的比馒头还高,要等消肿之后才愿意见人。
没等到三小姐出来吃饭,少夫人突然就沸反盈天地吵上门来,惊得老太太还以为刚才活了的竹哥儿现在又死了,当下也顾不上神仙交代过的“两日内不能跟家人见面”,一面催促着把少夫人叫进来,一面又让香椿芽去把三小姐叫来。
听少夫人说了几句后,大家才知道竹哥儿现在是安然无恙的,而少夫人是来抓之前曾害死过竹哥儿的三小姐归案的。
少夫人声泪俱下地告诉大家,他们大房的人在竹哥儿的床下找到一窝耗子,而大少爷白天也在西山花园和西跨院发现了数以千记的这种东西,其中以现已被烧成一片白地的西跨院居多。经过一番缜密的分析推理,现在他们可以完全肯定,是有人在西跨院里大量豢养了这种东西,并且引诱着韦哥儿拿去放在竹哥儿的床下,这才招来了病邪,害的竹哥儿遭了这么大的罪。
绩姑娘挑挑眉,西跨院里从前住的是三小姐,这个“有人”说的当然就是三小姐了。对于这个在府里住了半年,成天像受气小媳妇样泪汪汪的三小姐,绩姑娘一直寄予同情,很难想象三小姐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时候,汤嬷嬷悄悄拉过绩姑娘,把三小姐在水商观中的道出的原委大致讲了一遍,并且语带难过地说,这些事老太太也已经全都知道了。
不过老太太说,虽然韦哥儿弄那些东西乱放,一时不慎最后惹出了祸;虽然少夫人知道韦哥儿把那东西放到西跨院小厨房,一时疏忽也未加阻拦过;虽然二太太知道西跨院里那东西成灾,一时疏忽也没批准拨发灭鼠药品……不过,说来说去三小姐毕竟才是西跨院的正经主子,她的院子里出了事,她也要担着一份责任。老太太深谙“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不欲让各房的人脸上难堪,尤其二太太是当家主母,维护她的威信对于全家人都有好处……
所以,老太太立意要委屈三小姐一回,要在明面上把这桩过错算到她头上,要让她当众给少夫人磕头斟茶赔罪。
老太太的想法是,这次的鼠患中,竹哥儿是最大的受害者,竹哥儿他娘也跟着担惊受怕了一场,不如象征性的罚一罚逸姐儿,让这小丫头给她长兄长嫂磕个头赔个罪,这桩事就算了了,竹哥儿已然复活,一家人皆大欢喜。等过几日腾出手来,办了那个刁奴王启家的,除了西跨院之前被昧下的四百两银子,她再从公中拨个四百两,凑个好数字给逸姐儿添个嫁资,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吧,毕竟逸姐儿她也没做错什么,可怜见的一个小丫头。
至于“神仙托梦给逸姐儿,授法救活竹哥儿”这整个一件事,老太太是绝对绝对不打算公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