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庶女归来 第257节 (第2/2页)
孟善疑惑地看向床头侍奉汤药的何当归,后者淡淡一笑,解释道:“刚刚有一刻,婆婆醒过来了,媳妇想着公公或许有话要跟婆婆讲,于是让宗红去请公公。谁知公公只是迟来半刻,婆婆她……就又睡过去了。您别担忧,婆婆的心脉稳健,没有大碍。”
那个名唤宗红的丫鬟柔柔一福,垂头作证说:“奴婢也看见夫人醒了,还唤了老爷的名讳。”
孟善走到床边看苏夫人,何当归不着痕迹地退下,还没退到门边,孟善就突然回首叫住她:“别忙着去,我还有几句话问你。”何当归只得站住,垂手聆听训教。孟善又对房里、隔壁汤药房的几个丫头婆子说,“你们上院里伺候,不可大声喧哗。”丫头们齐齐一福,都下去了。
一时,房里屋外只剩三个人,苏夫人还在昏迷中,清醒的只有孟善与何当归。
何当归心里有些打鼓,她敛着眉眼,只专心研究自己绣鞋尖上的红色绒毛,猜着是兔毛还是狼毛。在这片缕呼吸都清晰可闻的室内,她的第六感前所未有的灵敏,清楚感觉到两道光压平注在她的脸上,长久的凝注不放。她不得不承认,孟善这位沙场宿将的威慑,在这一刻把她压得连喘息都开始艰难起来。
不知过了有多久,当她感觉孟善终于不再盯着她看时,大松了一口气,窗外的风摇曳进来,吹拂在她的身上,背脊有阵阵凉意袭来,原来早已沁出了一层冷汗。
“丫头,你今年几岁?”孟善冷不丁开了尊口。
“十四。”何当归绞着帕子,轻声答道。
“学医几年?”孟善又问。
何当归自述经历:“我打小在农庄上种田,从能听懂大人说话的时候就接触医理了,算算也学了十年了。”
孟善颔首:“难怪,果真是有造化、有天赋的孩子。说来惭愧,老夫为夫人输真气输了一宿,也只能稍微减少她的病痛,而她的脉息已十分虚弱,老夫对此无可奈何。丫头你只进来略瞧了一眼,现在再摸脉时,已经稳健有力了。”
何当归谦逊地说:“术业有专攻,媳妇是学医之人,专门帮人解除病痛。公公是大将军,是大明朝的中流砥柱,怎么有闲暇了解不入流的医道。这是不可比拟的。”
孟善头一次仔细打量她,比打量自己女儿更用心地从头看到脚。
她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丛梳百叶髻,掐一朵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典雅之极。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红,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一件样式简洁的素白长锦裙称在她身上,桃红的丝线绣出朵朵腊梅,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勾显出窈窕的身段。
她周身上下没有一件金玉珠钗环佩的首饰,却自有一番气度,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孟善见过多少王公之女、倾城佳人,但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能穿着如此朴素,还穿出这样清贵高华的气质来。难得她年纪轻轻,经历也浅,气度却非常沉稳,是个能上台面、见大阵仗的女子。难道这就是段晓楼看重她的地方?
何当归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孟善细细打量,暗中在心里催眠自己,他不是老虎,他不吃人;他不是蟒蛇,他不咬人……
说到底,面对孟善,她还是有些紧张的。原因就是,刚才段晓楼在外堂说的那些话,她也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她的耳力一向好,又有心去听段晓楼与孟善的谈话,所以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全落在她耳中。
听闻段晓楼还没死心,她只觉得好像突然一脚踏进了凉水里,周身寒意遍布。她不知还能做什么事让段晓楼放手,再烘干她自己的鞋袜,从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中走出来。
段晓楼许诺孟善的抽身朝野、归隐山林的未来打算,不论是真是假,她都不能陪同一起,因为她不爱这个男人,在他的未来里也看不到她的未来。而且段晓楼直接找孟善“交换”的用意,也让她有些疑惑,甚至疑心。
不论段晓楼手中的筹码是什么,他这么直来直去,上门来要一个已经做了孟家媳妇的女子,难道不怕激怒了保定侯,保定侯二话不说,先秘密处死了她,以保全孟家的声名?毕竟,她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妾室,而是孟家明媒正娶、载入族谱的正室妇人,孟瑄又是保定侯最倚重的儿子。现在诈死一回,放她出去虽然容易,然而将来,一旦她在世人面前露面,还改头换面做了段晓楼的女人,孟瑄岂不成了世人的笑柄?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直觉和经验都告诉她,段晓楼不是为了他口中所说的目的来找孟善;孟善也绝对不会因为区区一样东西,就轻易顺从了段晓楼的心意。所以,偷听到段晓楼类似“告白”的言语,她非但没有半丝羞赧和幸福的感觉,还有一种寒意在心间蔓延。
灵敏的鼻子,隐隐嗅到一种阴谋的味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应该放任了自己,将段晓楼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吗?他真的会变成那种因爱生恨、不择手段的人吗?
何当归轻叹一口气,心里滋味莫名。
孟善却因她这一声叹息而皱眉,仿佛能读懂人心似的,他如炬如电的双目锁定了她,沉声问:“你听见了?”
假如何当归什么都没听见,那她应该连“你听见了”是什么意思都不懂,第一反应就应该是满面困惑。可是何当归在孟善的注视下,有种无所遁形的慌乱,每个动作表情都很吃力。最后,她没能做出困惑的样子,索性也不装了,抬眸直视对方的虎目,坦然道:“没错,我身怀内功,耳朵很好使,一不留神就听见了。”然后又申明自己的立场,“我是孟瑄的妻子,无法承段大人错爱,我的下半生只可能在这座宅院度过。”换言之,出了这院子,她就只求一死。
孟善顿了顿,只说:“那番谈话,不可传出去,连小七也别告诉,否则依他的性子,非去跟安宁侯理论不可。”
何当归垂头应是,不知孟善是不是完全打消了应允段晓楼的念头,还是用假象来安抚迷惑她。为了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贵重过一把钥匙,她说出了苏夫人的状况:“婆婆中了毒,但瓶子里的解药不是完整的配方制成,吃一丸就能缓解症状,压制毒性,但是三年后会复发。毒性倍于今日。我只是用银针封阻了她的心脉,还要请教公公,这解药给不给婆婆服用?”
其实,她是不想让段晓楼跟孟善谈得更久,所以悄悄扎了苏夫人的痛穴,使她恢复一些神智。苏夫人在昏迷中叫出孟善的名字,何当归就回头跟大丫鬟宗红说,婆婆她醒了,正在叫公公呢,快去喊了来,清醒时间很短的。宗红也听见苏夫人的呼唤,不敢耽误工夫,也没上前察看,就去回禀孟善。最终,孟善他们的交谈没能继续下去。
孟善暗吃了一惊,他以为苏夫人气息绵长,是因为服用了解药,原来还没吃药,只是针灸?
打开枕边的药瓶看一眼,药丸果然一丸不少,孟善也犯难了:“没想到罗川乌如此狠毒,解药里也动了手脚,现在秘密扣押了他,命他重做解药,你认为如何?”
公公大人不耻下问她的意见?何当归露出一个惊惶的神情,恭敬答道:“媳妇是这样的想头,假第一回就可能假第二第三回,就算再让罗川乌重制解药,防不住他还会搞鬼。到时,解药吃到嘴里,心中也不免犯个嘀咕。”
孟善看着跟前站着的小心翼翼的美丽少女,面上闪过一点类似笑容的浮光,问:“你也是罗家出身,又是医道奇才,难道不能辨清解药真假?”
何当归斟字酌句地回答:“一则,罗家从未流传过类似‘毒术与解毒’的家传医术,别说是‘客居中’的我,就是罗老太君、三老爷罗杜衡,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制毒纯属罗川乌的个人爱好,而我的医术是跟乡下的瞎子伯伯学的,两者风马牛不相及。二则,我听人说过,毒物组合在一起,变化千千万,几样没毒的药材叠加一处,也有可能衍生新毒。我不曾专注研究过这个,所以不敢冒充专家,为婆婆辨识解药之真假。”
孟善听她吐字如珠,带点悦耳的缠舌音,口吻非常沉静,没有段晓楼之事引起的慌乱窘迫,平铺直叙的答话,显然是对苏夫人的解毒胸有成竹。另一方面,她也用行动证明,自己无意于段晓楼,段晓楼的一切言行只是他一厢情愿。
孟善的胡须翘了翘,这回是真笑了:“罗川乌的解药信不过,丫头你又不能辨出解药真假,那我留你何用?不如将你送去安宁侯府了事。”
媳妇治不好婆婆的病,就是个无用之人,就得捆巴捆巴送走?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何当归听了却是不惊不怒,敛眸袖手,继续说下去:“公公不是刚赞了我是个‘医道奇才’?虽然现在我对毒物不大精通,但是只要给我六个月的时间,我就有把握制出一种能彻底清除毒素的解药,在此期间,先用银针封穴之法,压制婆婆体内的毒性。婆婆只要保持饮食清淡、心情愉悦,再每三日让我施针巩固一回,就可以安然无虞地等到最可靠的解药问世。”六个月的时间里,孟瑄也该回来了吧?他会答应,拿她去换一把玄武钥匙吗?
孟善这才弄懂了这小妮子话中绕的弯弯道道:她是在表明,她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苏夫人是否能解毒,是否能长命百岁,全指着她呢。
何当归又道:“当然了,天下解毒高手如恒河沙数,不一定非我不可。我之所以自荐为婆婆解毒,是因为我是婆婆的儿媳妇,还要侍奉公公婆婆几十年呢。如果想知道毒是否真的解清了,也得观察几十年。”言外之意,别的人给了解药,拍拍屁股就拜拜了,你们能信得过吗?我是住在家里的人,跑不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的解药,值得你信赖!
孟善弯翘着胡须,低笑出声来:“丫头,你过于小瞧孟家,也小瞧老夫了。只要你仍是小七的妻子,就没有人能用任何理由从孟府把你带走。老夫方才是想试试你的心意,假如你有去意,老夫也会尊重你的意愿。”
何当归低垂下头,对着自己的绣鞋微微笑了:“公公也小瞧我了,我的意愿是怎样的,从我上孟家花轿的那一刻,就再清楚不过了。”
“既然如此,你回园收拾收拾,暂时在祥云园住段日子罢。”孟善微笑道,“你婆婆病成这样,家里缺一个主持中馈的女人,偏大儿媳她们也染病了,帮不上忙,只好劳碌你些时日。这里有重兵把守,里外都水泄不通。”
何当归柔柔一福:“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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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竹园时,天色已黑透了,薄荷远远迎出来,小声回报说:“小姐,有位夫人来看望你,是两位彭公子的母亲,京城罗府的大姑太太。”
“是……彭夫人,罗川贝?”
“对,她已经等你很久了,说有要事相商,一直等到现在,奴婢劝不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