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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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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决定留下杂种性命的那一刻,霍蔷便比谁都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

十二年前,还要更早。

那时霍蔷还未冠夫姓,她还姓巫,叔父是盛名九州的神医。她是巫家那一辈中天赋最高的,颇受叔父的重视。

她跟随叔父游历九州,治病医人,钻研世间疑难杂症。

有叔父指点,她年纪轻轻也算小有名气。

叔父闭关后,她也未曾松懈,继续未完成的九州之路,为看不起病的病者施针看诊。

这一路,巫蔷救治的病人数不胜数。

不知是哪一日,巫蔷收到母亲的传音,说是家中来了一位求诊的病者。

母亲描述他的病症很是怪异,令巫家长老都束手无策。

但那病者却声称普天之下只有巫蔷能救他。

巫蔷实是好奇,便决计返家查看情况。

回到家中,巫蔷见到了那位病者。

病者被淬毒的毒刃所伤,伤口溃烂血流不止。就算前一日用止血化炎的药草或是灵石疗愈,第二日伤口又会溃烂流血,溃烂的伤口将病者折磨得不成人形。

巫蔷查看一番,便让婢女月见寻了几味药草捣碎,每日分为三次涂抹在病者伤口处。

短短半月之后,令巫家长老都束手无策的伤口竟然出现真的出现了愈合之势,巫蔷便又用上灵石,以免伤口长好后留下疤痕。

但她却对病者下了逐客令。

这几载的游历让巫蔷认识了不少毒,她一眼便看出病者的伤口是涂抹了泽漆草的汁液。这泽漆草只分布在霍州地界,多出现在沟边、路旁。

泽漆草的汁液是乳白之色,对皮肤伤害极大,碰到就会令皮肤发红溃烂。

这上门求诊的病者恰好就是霍州人氏,伤口之所以始终无法痊愈也是因为这泽漆草。

只因病者笃定只有她一人能救,巫蔷心中便清明了,怕是病者是自己往伤口涂抹泽漆草汁液,这才导致伤口日益加重,待她接手诊治后,病者也就没在涂抹泽漆草,这伤自然也就慢慢痊愈了。

疑难杂症被识破,病者向巫蔷说了实话。

他是霍家人,曾受过巫蔷恩惠,此次来巫州目的是来求娶的。知晓巫蔷在外游历,又担心被拒,这才想出损招。

他欺瞒在先,不敢求巫蔷原谅,只奢求巫蔷能记住他姓名,他姓霍,单字一个忱,霍忱。

巫蔷救人无数,根本不记得自己何时何地救过霍忱。

月见倒是记得,是在霍州与商州的交界,当时霍忱和一众霍家人被埋伏的流寇所伤,是巫蔷出手相救,才让霍忱捡回一条性命。

这事巫蔷记得,却并不单独记得霍忱。

但经霍忱这么一场闹剧,她倒确实记下了霍忱的姓名。

太冒失,且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若伤再这么耽误下去,霍忱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月见用说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说“霍忱为了小姐连命也不顾了,如此痴情,世间少有。”

既然回了家,巫蔷便在家中修整,计划下一次出行。

然而还未定下离家日期,霍忱便又来了巫家。

这一次霍忱带了聘礼,其中最贵重的便是神器劈丝剑,诚意满满地想要聘巫蔷为妻。

再度相见,霍忱的伤养好了,面貌也就焕然一新。

八尺男儿,剑眉星目。

比初见时还要能说会道,无赖一样待在巫州,每日变着花样哄巫蔷开心。

有一日巫蔷问霍忱“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霍忱道“救我时的专注。”

巫蔷无言以对,她专注每一位病人。

霍忱拱手向巫蔷作礼“当时我意识朦胧,一脚已踏入阎王殿。是巫姑娘鼓舞,将我拉回凡尘世间。醒来后,得知是巫姑娘救我性命,我便发誓要再见巫姑娘,不若霍忱一生遗憾。本想着亲眼见着巫姑娘一回便此生无憾,却又贪恋了巫姑娘治病的专注,但是心想着若能将巫姑娘迎回家,才是不枉此生。”

霍忱说这话时眼中仿佛有光芒流彩“巫姑娘若不嫌弃,便让霍忱以身相许罢霍忱对天发誓,霍忱绝不辜负霍夫人,霍夫人叫霍忱往东霍忱绝不往西,若有违誓言”

“也不害臊。”巫蔷笑起来“若有违誓言,我便用劈丝剑斩了你。”

霍忱道“该斩”

若非被霍忱真切情意晃了眼,巫蔷必然是会将霍忱吐露的真言好好琢磨一番。

以至于每逢午夜梦回,巫蔷都会回首再看这一幕。

若当时她将霍忱这句话逐字逐句琢磨一遍便能轻易发现端倪。

她看病时鲜少与病者对话,她骄傲自己的医术,也与叔父想法一致,能治好的病人放手去治,若必死无疑的病者从不耽误时间,药材珍贵,不若将时间与药材用在能治愈的病者身上。

简而言之,巫蔷不会开口鼓舞病者。

巫家中并不应允巫蔷嫁于霍忱,母亲父亲认定霍忱是为了一己之私,巫蔷自认已看明白自己与霍忱的心,她像执意独自游历九州那样,执意嫁于霍忱。

吃了很多苦,哪怕嫁到霍家后,这些苦也从未停止过。

她从巫蔷更名霍蔷,被人讥讽是有了郎忘了娘。

既然不再是巫家人,霍蔷便不能再用巫家的医术,她从一名医修转为剑修,跟着霍忱从头修行,重新练气筑基。

霍蔷是个骄傲的人,是医修时她志在继承叔父衣钵,誓要成为九州第一医修。

是剑修时,她也不能被人瞧扁了去,她一颗心都扑在修行之上,闻鸡而舞月升而归,打雷下雨从不耽搁。

若非有了身孕,为了腹中孩儿,她才停下来歇息。

大致也是这时候,霍蔷终于发现了霍忱的不对劲。

霍忱看她时,眼底有了复杂之意,看月见时,眼底又有愧疚之意。

这样的目光让霍蔷感到不安,她试图回忆霍忱的好与承诺来宽慰自己多心,但那些回忆非但没有一丝助益,倒是让她察觉到了早该发现的细小端倪。

她终于回忆起了霍忱的那番话,身体如同坠入冰窖。

往后摆在眼前的是越来越多的异样。

为何月见将霍忱记得那样清楚。

为何月见喜爱红衣。

为何月见与她渐渐生了嫌隙。

原来真正鼓舞命悬一线的霍忱活下去的人是月见,原来月见喜欢朱色是要让霍忱知道,当初是她发现了一身是血的霍忱,亦是她背着霍忱一步一步到了巫蔷当时的住处,霍忱流的血将她素白的衣裳浸得鲜红。

原来是月见最先发现霍忱认错了人爱错了人娶错了人。

一场乌龙。

事情大白后,霍蔷冷着脸问霍忱之后打算。

霍忱沉默。

霍蔷道“给我休书。”

霍忱抬眸,痛苦呼唤“蔷儿。”

霍蔷很清楚,霍忱心是乱的,或许这一刻霍忱也不知道他爱的到底是谁,是意识朦胧之际听闻的鼓舞柔声,还是在巫州巫家所见的治病时专注的眸。

她启唇,冷冷道“霍忱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分不清心之所向时与月见苟合。现在月见腹中有了你的骨肉,你却又不肯放我离去。霍忱,我自认无愧于你无愧霍家,你却如此折辱我,要我主仆二人共侍一夫。”

尽管霍忱如何解释自己并非此意,霍蔷都始终不发一言。

最后的相顾无言之际,霍蔷这才开口“无论此事如何,当初是我执意来这霍州,由巫蔷成为霍蔷,既然我已姓霍,我会看在平日情分上处理此事。”

此时霍蔷心中还无杀意,是霍忱的求情让她怒火中烧杀意四伏。

霍忱自认辜负霍蔷,无论霍蔷如何,他绝无一句怨言。千错万错都是他霍忱一人过错,恳请霍蔷不要发落月见。

霍蔷说“好。”

“我知道了。”

霍蔷是打算产子后再成全霍忱月见,大概是着了心魔也着了几次月见陷害,她怀胎几月生下死胎。

同天月见早产,为霍忱诞下一子。

霍忱伏在她床头,替刚产下死胎虚弱的她拭去额上的冷汗,明知这时不宜开口却不得不开口“蔷儿,你好好休息,我我去看看月见。”

霍蔷闭上眼,不曾发一言。

霍忱替她掖好了辈子,霍蔷听见他离去的脚步,这才开口“霍忱,我前脚诞下死胎,月见后脚就生产,你想过其中古怪吗”

霍忱停住脚,背对着霍蔷,没有转身。

霍蔷又问“你还记得你的誓言吗”

她此时并不在意霍忱记得与否,她掀开被衾,站在霍忱身后,手中执着的赫然是那把劈丝剑。

没有任何犹豫,劈丝剑贯穿了霍忱胸腹。

心魔入体,这一刻霍蔷心中没有任何情绪,昔日的情愫早就在心魔之下荡然无存,她很清楚自己将要走火入魔,却从未如此畅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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