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下马威 (第2/2页)
王昭语若连珠,刚要喝令拿下,手都握住了刀柄,却蓦地一僵。
一颗青中带黄的物事握在耿成手中,又递到了他眼前,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一只黄色的绢囊,几根绶带垂下,正微微摆动。
王昭识字,不然也做不了队主。而既便不识字,也绝不会见了官印和绶囊而认不出来。
铜印黄绶……此人是新上任的塞尉?
怎这般年轻?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懒洋洋的拱了拱手:“塞尉恕罪,有人来报,称有可疑人等在衙外打探军情,故而某以为是奸细……”
王昭的态度很是散漫,语气也是漫不经心,但又谈不上不敬。
反正就是很难受,但又挑不出错来。
只此一点,耿成就能看出强阴上下对他有多抗拒。
耿成是来干大事业的,没必要和一个小卒一般见识,只是淡淡的问道:“那我能不能进去?”
“塞尉请便!”
“张讯可在衙中!”
“不在,某这就去寻!”
王昭抱了抱拳,又一挥手,大部兵卒随他离开,只留了两个领着耿成进了衙门。
院落不大,只有三进。一过影墙就是衙堂,几个文吏快步走出,朝着耿成做揖。
耿成无意一瞥,看到一颗脑袋鬼鬼祟祟的在角门处探了一头,又倏的缩了回去。随即又听到后院一阵嘈杂。
“何故吵闹?”
一个文士打扮的小吏忙跑了过来:“秉塞尉,因一时匆忙,未来得及腾出塞尉公舍和居所,方才派人去催。但有人不愿搬,是以吵了起来……”
哈哈……意思就是我现在既没地方住,更没地方办公?
难不成真如郭景所说,是张汛给的下马威?
“进去看看!”
进了院门,是一排土屋。大都是泥胚所砌,上面又裹了一层白灰,院中铺了红土,但扫的干干净净。
有些简陋,但胜在整洁。
又靠近了些,能听到屋中有男子在骂人。有一个粗犷的声音尤其大:“塞尉又怎样,难道要让爷爷们去迎他?”
连于洪见了耿成都要起身相迎,什么人的排场这么大?
耿立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当即就要往里冲,却被耿成拦下:“别急,看看再说!”
说罢,他率先进屋。
窗户上蒙的是黄皮纸,不是很透光,所以屋中有些暗。但刚一进门,就能闻到浓郁的草药味。
耿成抽了抽鼻子,等眼睛适应了些,又往四处打量。
屋中摆着两具矮榻,一个汉子侧躺着,另一个则靠墙坐着,两人的中间还站着一个文吏。
耿成背手而立,目光淡淡的从二人的脸上扫过:“刚才是谁要给我当爷爷?”
二人悚然一惊,靠墙的汉子猝然坐起。侧躺着的那位更慌,竟一骨碌翻下了床。
他边挣扎着起身,边结结巴巴的回道:“我……我平时说惯了……”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起的太猛,汉子的面皮涨的通红。
但翻了半天都坐不起来,耿成眯眼细瞅,猛的一愣:这大汉的右腿齐膝而断,怪不得一翻身就滚下了床。
再一细看,刚才靠墙坐着的那位扎着袖管,分明断了一支胳膊。
“扶他起来!”
郭景快走两步,将汉子扶到了榻上。
“你是何人?”
“鄙人何魁,原盐泽候丙烽烽率!”
“腿怎么断的?”
“去岁守燧,被胡卒攻上烽来,混战中挨了几刀!”
“可有斩获?”
“某杀贼六人,还擒了一个胡军什将!”
“既有军功,还是因战致残,怎还留在强阴,郡中就无安置?”
“有倒是有,分了三十亩薄田,就在平城,剩下的赏赐说是要等一等。但某孑然一身,莫说耕田的锄头、铁犁,就连糊口的粟米都无半斤,去了又如何过活?
这些皆不论,其余封赏能不能赐下来也暂先不提,总该将欠了三月的俸米补齐吧,不然连口汤药都讨不来,如何养伤?”
看耿成脸色虽沉,但并无恼色,汉子的胆气稍稍壮了些,拱手做着揖:“也请塞尉恕罪,方才因一时激愤,故而口不择言,实无冲撞之意……某这就搬走!”
耿成眉头一皱:“搬到哪里?”
汉子愣了愣,又看了文吏一眼,文吏却垂首不语。
“某……某也不知!”
“那就先住着!”
耿成温声回了一句,又一指文吏:“跟我出来!”
到了院中,各屋门口都站着人,耿成发现,断手断脚的竟不止刚才那两个?
默然一阵,耿成又问道:“这样的伤兵有多少?”
“尚有二十人,皆不良于行……士史一是怕影响士气,二是用药、起居等委实不便,三则是若有贼寇袭来,伤兵跑都跑不及,故而未往城外军营安置……”
怪不得昨天张汛在谷中设伏时,带的兵那么少?
强阴戍卒满编是三百二,冬天战死了两百,再减掉这二十,将将还有一百人。
这一百人既要守望二十二座烽燧,还要维护塞城治安,哪里顾的过来?
“我看城中商铺不少,为何不腾出几间安置伤兵?”
“廛房皆有定数,租税由郡中收缴,委实不好强逼……”
意思是别说张汛,就是于洪和阎丰都没有权利让人家搬。
耿成很想骂一句娘,却不知道骂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