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灵崖观 (第2/2页)
君栖上小学后就接到爷爷家去住,那里总能遇到方巾青衫云袜方履,仙气飘飘的道长来访,遇上新生意开张,或是不顺遂时,爷爷就会请道士到家里斋醮,道士们诵着经描着青词,然后掐着指头,念着奇怪的咒语,把辛辛苦苦描好的文章又都给烧掉。爷爷会抱起她看老道长描绘像字又像画的符箓,她最喜欢做的事体就是骑在爷爷的肩上,把这些稀奇古怪的图画贴在门楣上。不过爷爷从来不找道士看相算命,他总说成事在天虽然不错,努力奋斗更加紧要。
她握着馨兰伸来的小手,温润柔软,弯下腰轻声细语地说:“婆婆说得没错,拜佛不如多行善,信命不如信自己,就像这碎石头路一样,烧多少高香都烧不出来的,还是得靠人一筐子一筐子的石头,辛辛苦苦抬上来,夯实了才行。咱们馨兰有天赋,这是命也是好事,不过只有走到山外头去,自己努力展示出来给大家,才不会糟蹋了这稀罕的命,所以你要好好读书噢。”
馨兰仰起脖子,用力点了点头,乌亮的眼睛闪着光芒,“嗯!我听老师的,”她握紧君栖清凉细滑的修长手指,歪着脑袋打量着老师漂亮的鹅蛋脸,“秋老师也是这么说过,你们两个其实好般配呀。”
君栖甩开小黄鸭的小手,戳着她的小脑壳,气急地说:“你个小朋友怎么这么皮,总开老师的玩笑,小姑娘家家的什么般配不般配的,也不害臊!”不知怎地,她并不真得生气,脸庞竟有些发烫。
小姑娘故意做出委屈的样子,嘀嘀咕咕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圣人说这是思无邪。”
“你这个小丫头,”君栖一时语塞,绷紧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嘛,我错了,不敢乱说话了。”小黄鸭伸出手握着君栖,撒着娇说,圆圆的脸盘上两眼无辜可怜的样子。
君栖握着小姑娘温暖的小手,莫名的亲情孕育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从小就怕被伤害,更怕伤害别人,不一会她又开始懊恼自己脸皮太薄,硬不起心肠,要当个好老师也是难了。
终于踏上了水月庵前的青石板上,尽管四肢酸痛,君栖依然觉得亲切而心安,有回家的感觉。布居士像是掐准时间,灰色围裙里面是一身靛蓝厚棉布袍子,从后院转出来,小黄鸭低眉顺眼地乖乖朝居士走去,回过头扮了个鬼脸,君栖故意不理会她,点头挥手向居士打招呼。
“君老师先回屋收拾一下,然后来吃响午饭吧。”居士依然温婉亲切。
屋里温暖如春,火盆续了木炭,扔在盆里的内衣和换下的牛仔裤已经清洗干净,挂在了火盆前的竹竿架上,想着一定是居士拿去洗的,君栖臊得满脸通红,她蹲下暖着手,心里挺别扭,不晓得待会见了居士,怎么开口。
木门轻叩,居士立在门口,拎着一筐子木炭,君栖忙起身脸色慌乱,双手拧在身前。
“优姨,您怎么能进来,洗这些衣服……”她一时语无伦次,半是恼怒,半是羞愧。
居士面带微笑,神色自若,她走进屋,搁下筐子,在火盆里添了些新鲜木炭,拍拍手,用围裙仔细把手擦干净,很自然地握住君栖的双手,“君老师,你莫怪我多事,岁数大了,看着这么俊俏的女孩就欢喜得不行,就是一把水的事情,我是真把你当馨兰一样,你莫要生气,可好?”
居士双手温暖,眼神更是和煦如春,有爷爷看自己时的慈爱,还有说不出来,也不曾经历过的情感在里头,君栖眼圈发红,泪水在眸中打着转。
“优姨,谢谢。”她有些哽咽。
居士搁下她的双手,“晌午饭好了,一会过来吧。”她转过身去,体贴地先行离开,不让君栖难堪。
君栖收拾好心情,重新描好眼影以掩饰发红的眼圈,她换上厚棉拖鞋,负气离开华亭时的心结,这一刻松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