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夏侯玄秘密东行、司马懿谋除王凌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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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凌长子王广王公渊与夏侯玄密谈之际,司马懿再度从紫檀木书架上取出了那幅他青年、壮年时征战沙场、纵横四方时最喜欢用的行军地图。
这是一卷用七八张羊皮炮制,专门请当朝地理名家绘制的大魏山河地形州郡形势图卷。
就在半年前,司马懿还专门让已经改投司马门下的地理奇才裴秀裴季彦对这张图卷重新进行了修改补充。
宽阔的图卷上全都绘满了密密麻麻的山川河流、州郡小县。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标注文字横竖交错,纵横密布在这山川河流之间,给这卷已经有些发黄、很有年代感的图卷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自从半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高平陵政变结束后,有执掌天下兵马大权的大将军曹爽与一众兄弟、幕僚被夷灭三族,掌握着西北二州半壁江山的夏侯玄也被免了征西将军、雍凉都督的职务,回到了京城洛阳。
当此之时,征北将军程喜程申伯盘踞北境,征南大将军王昶王文舒握有荆州,征西将军郭淮郭伯济镇守雍凉,征东将军胡遵驻扎青徐,而此四人无一例外,全都与司马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大魏天下的数十万兵马大权,很明显已有大半落入了司马一家的手中。
司马懿此刻把目光移向了东边的青、徐、兖、豫、扬这五大州。
武皇帝曹操曾经为父报仇,就曾在徐州破境屠城过,那一片无辜百姓血肉堆砌的尸山血海,据说曾经堵塞的泗水都为之不流。
正因如此,青徐之地直至今日还有许多仇视朝廷的遗民。若不是当年文皇帝假借伐吴之名,以雷霆手段夺了青徐豪霸的兵权,命吕虔、王祥等能臣悉心治理,恐怕此地还是无法彻底归服大魏。
现如今,扬州十数万的兵马大权悉数掌握在扬州都督、老将大司空王凌王彦云,和扬州刺史诸葛诞的手中。
王凌乃是汉末司徒王允的侄儿,出身不低,且用兵如神,为国征战多年,战功卓着,在如今的大魏军界可谓是罕有敌手。诸葛诞精通兵法、甚有威惠,虽然与师儿等关系不错,但毕竟与夏侯曹氏也有不浅的交情,同样是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有识人之能的蒋济曾经还给过王凌父子数人一个极高的评价:凌文武俱赡,当今无双。广等志力,有美于父耳!
而王凌的外甥兖州刺史令狐愚,曾当过曹爽的大将军长史,后来才调任到了兖州,也算是有勇有谋的一时名将,在兖州一带更是掌握着数万精锐甲兵。不过近日听说令狐愚病的厉害,想必暂时翻不起什么大浪。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尚且靠着装病干过大事,看来令狐愚依旧不可不防。
豫州的毋丘俭,曾有横扫辽东八国的大功勋,是当之无愧的后起名将,其不但与夏侯玄关系匪浅,而且当年在东宫担任平原王文学多年,与明皇帝曹叡、故大将军曹爽都有交情,现如今曹爽伏诛,毋丘俭的动向也十分值得关注。
司马懿盯着地图沉思了良久,就连案上原本热气腾腾的香茶都冷却了。
司马府的下人都明白,当家主一动不动的沉思之时,最好不要贸然去打扰他,因此暂时无人敢靠前添茶倒水。
“咚,咚咚。”
就在这时,司马师敲了敲雕花木门,径直走进了书房,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父亲,有件要紧事,孩儿需要向您禀报!”
听了司马师的话后,下人们立即识趣的退出了书房,并带上了房门,然后退到了十丈开外的地方候着去了。
“父亲,孩儿新近安排的校事官尹模,探得了一个天大的消息,王彦云和他外甥令狐愚包藏祸心,竟密谋迎立楚王曹彪为帝,企图割据淮南,号令天下!”
司马懿听了这话后,心中打了个突,但早有谋划的他并没有展现出一丝惊慌失措。
司马懿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司马师紧接着说道:
“听尹模说,自令狐愚病重以来,他的心腹左膀右臂单固和杨康两人相继被调到了洛阳,令狐愚有眼无珠,信任的杨康乃是个唯利是图之人,竟主动找到了尹模,将令狐愚和王凌的计划全部主动上报给了校事府!”
司马师一五一十的将尹模所知道的秘密全部告知了父亲,原来早在曹爽被诛杀后不到半年的去年秋天,王凌就已经和令狐愚开始秘密谋划这件事情了!
司马师为了验证杨康所说之事的真伪,秘密安排了校事专门去调查,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令狐愚不正常的举动。
令狐愚先是在九月间派遣了他的心腹将军张式秘密会见了楚王曹彪曹朱虎,三个月后,在隆冬时节再次叫张式去了一趟楚王的封地,至今尚未返回兖州,至于他们密谋了些什么,旁人不得而知,但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杨康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不仅如此,孩儿还查到,前段时间淮南各郡市井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当地的小孩子也都在传唱着一个童谣!”
听了这话,司马懿抬了抬眼皮:
“是什么样的传说和童谣?”
“淮南坊间都在传:白马河中出了一匹有神妖之力的怪马,时常在午夜时分从当地的官马场附近路过,一边奔驰,一边嘶鸣呼号,整个马场中的马匹都似乎有感应,纷纷出声应和,翌日有路过的百姓发现,马场附近的马蹄竟有斛斗那么大,那硕大的马蹄印绵延数里,又回到了河边!”
司马师说完了这个传说后,抓起案上的冷茶饮了一气,而后继续说道:
“淮南和兖州东郡的孩童们纷纷传唱着这样一首童谣:‘白马素羁西南驰,其谁乘者朱虎骑’!”
司马懿听了这话后,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层杀气。
楚王曹彪曾经的封爵,就是白马王,而他的表字,刚好就是朱虎!
司马懿的目光死死锁定着羊皮地图上的兖、扬一带,过了半晌后,他这才喃喃道:
“王彦云,既然你早已不在乎咱们多年的恩情义气,那老夫也自然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司马师自忖不是王凌的对手,父亲又年迈多病,心中一时没有绝佳的应对办法,不禁问司马懿道:
“父亲,那王凌骁勇,威名远播,咱们应该想个办法先发制人才是!”
司马懿并没有立即回儿子的话,他将目光又移向了青州的东莱、琅琊一带,过了一会儿,他这才幽幽说道:
“听说那石苞石仲容,当年从尚书台调入你的护军营当司马时,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力?”
司马师不明白父亲为何忽然提起了石苞,但他还是认真的作了回答:
“不错,那石仲容和孩儿麾下的苏慕,堪称是儿子的左膀右臂,的确是帮了儿子不少的忙,这两年,石仲容调去了青州,先后在东莱郡和琅琊郡做太守,率兵剿灭了不少贼寇,用兵方面堪称一把好手,至于治政方面,听说也是政绩斐然!”
司马懿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咱们要收拾王凌,东边绝不能少了可靠的心腹将帅,徐州方面,咱们的心腹征东将军胡遵正缺个好帮手,我看,就让石苞做这个徐州刺史,来襄助胡遵一同钳制王凌!”
说起胡遵,司马懿对他那两个骁勇善战的儿子胡奋胡玄威和胡烈胡玄武印象很不错,当年他讨灭公孙渊,胡奋那小子悍不畏死,着实出了不少力气。
他沉思了片刻后,又盯上了地图上的扬州地界:
“师儿,听说你和那诸葛诞关系也还可以,在你看来,他是更亲近你一些,还是更亲近夏侯玄一些?”
司马师听了这话,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回答道:
“启禀父亲,孩儿也并不知道,他究竟更亲近于谁......”
司马懿闻言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自己伏夫人所生的才气不俗、心细如发的三儿子——司马伷,这也算是个可堪一用的孩子:
“你三弟伷儿,前不久刚过二十三岁的生日吧?他刚刚获封南安亭侯的爵位,也该是时候说门亲事成个家了。听说那诸葛诞的大女儿嫁给了王凌的长子王广为妻,二女儿倒是尚未婚配,你速速准备,早日将这桩婚事促成,如若诸葛诞同意联姻,那为父就把他留给你用,如若他拒不同意,那为父只好将他一同收拾了!”
听了这话的司马师心中一惊,左眼下的暗瘤生出了一阵隐痛,自己这些年越来越像父亲一样杀伐果决了起来,但他一听到父亲又对自己的知交好友诸葛诞起了杀心,心中就不由得想起了当年亡妻夏侯徽那忧郁的眼神。
“父亲放心,诸葛公休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司马懿满意的点了点头,东边有胡遵、石苞镇着,如果再拉拢好诸葛诞,那王凌也就不足为惧了。
“欲使其亡,必使其狂,咱们不妨再送王彦云一顶太尉、假节钺的高帽子,让他彻底疯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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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陵侯府。
夏侯玄听了王广告知自己的事情后,震惊不已,但凡密谋大事,必须极尽保密,且用兵贵在神速,出其不意方可先发制人,绝不可迁延时日,坐失良机,可如今王凌却和令狐愚先后多次派遣信使会见楚王曹彪,前后拖延数月之久,说不定已经引起了司马家的怀疑!
“公渊兄,王司空糊涂啊,今上乃是明皇帝钦定的皇太子,即位以来无任何过错,且如今已经成年,且通晓儒典,有仁爱之心,可王司空却生出另立天子之心,这与当年袁本初谋立刘虞为己谋私之举有何差异?倘若此谋为天下人共知,岂会有人愿意襄助?!”
王广听了这话后,额头上浮出了一层冷汗,他急忙说道:
“我先前亦回信劝阻了家父,可此番他又派遣劳精劳舍人来了洛阳,明显是执迷不悟啊,泰初,你说说我现在应该如何是好啊!”
夏侯玄见一向有才略的王广急成了这个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沉思半晌后,开口说道:
“公渊兄,你马上再给王司空写一封亲笔信,言辞务必恳切,信要按照阴符之法分成数份依次发出,不要署名,以免被校事府的人察探出来!”
王广闻言,立即便来到了夏侯玄的书案前,写起了劝阻信:
“凡举大事,应本人情。废立大事,勿为祸先。今曹昭伯以骄奢失民,何平叔虚而不治,丁、毕、桓、邓虽并有宿望,皆专竞于世。加变易朝典,政令数改,所存虽高而事不下接,民习于旧,众莫之从。故虽势倾四海,声震天下,同日斩戮,名士减半,而百姓安之,莫或之哀,失民故也。今懿情虽难量,事未有逆,而擢用贤能,广树胜己,修先朝之政令,副众心之所求。夙夜匪懈,以恤民为先。且其父子兄弟,并握兵要,恐未易亡也。”
王广一口气写下了这封没有落款的劝降信后,夏侯玄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听说公渊兄的表兄令狐使君病得厉害,不知如今如何了?”
王广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令狐早有沉疴,此番病重,早已药石无灵,家父传来消息,说令狐恐怕撑不过今年春天了,所以他已经秘密将兖州兵马控制了起来,万一表兄不幸丧亡,他便借此威胁新任兖州刺史胁从自己一同起事!”
夏侯玄听了这话,两道宛若利剑的长眉紧紧一簇:
“公渊兄,先前我尚在长安任职之际,见过一人,乃是酒泉黄氏的黄华,此人性子张扬,前年令狐使君患病之时,他就曾扬言说,他已买通朝中尚书,一旦兖州有了空缺,他就可以立即补任,此人狂放无状,且为人张扬,不仅绝无可能和王司空合作,恐怕还会立即向朝野宣布王司空的计划,如果真是这样,恐怕王司空就危险了!”
王广将写好的信笺拢入袖中后,不敢久留的他打算辞别夏侯玄,趁着此刻大雪封道路旁无人之际悄悄出府,但他转念一想,此事事关重大,如若能得夏侯玄授一二计策,自然再好不过:
“泰初兄,倘若我父亲他执迷不悟,依旧要兵行险招,该当如何?”
夏侯玄闻言思忖片刻,而后蹙眉长叹道:
“王司空远在淮楚,兵权在握,咱们又远在千里之外,无法当面劝阻,如若他依旧一意孤行,玄也不知该当如何,公渊兄,你要早做打算才是!”
王广听了夏侯玄的话后,心中一片拔凉,就连号称大魏‘四聪’之首的夏侯玄都没有良策,看来此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夏侯玄出屋后仔细观察了府内、墙外各处角落,确认无人监视后,这才叫王广戴好挡雪斗篷,伪装成身形佝偻的顾霆,抱着一摞书卷跟在了自己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昌陵侯府。
夏侯玄刚刚回京之际,敏锐的发现时常都有校事官秘密监视着自己,可能是这几个月自己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上,连一众老朋友也都没有多见的缘故,那些监视自己的校事官并没有再出现过。
王凌乃是如今朝内唯一一个手握重兵、跻身三公,且出身威望资历功勋都不亚于司马懿的老将,只要他尚在,司马家即便有所图谋,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如若他棋差一招被司马家抓住把柄,失了先机,只怕到时候再也无人能够制衡司马家的狼子野心了!
念及此处,夏侯玄立刻叫顾霆将先前自己精心选拔的一个身材个头与自己略微相似、精明心细的仆人十二郎传唤了过来。
夏侯玄被郭淮劝说,打算返京之际,生怕日后被彻底封锁在昌陵侯府,因此立即挑选了十数个身形样貌差不多,堪当自己留守府内替身的人选,他并没有告知这些人自己挑选他们的目的,只是详细的调查了他们的身世家底,最终挑选了其中一个胆大心细、质地淳朴父母俱亡无妻无子的流民十二郎。
他在家中排行十二,父母早亡,八个哥哥早夭,后来因南安郡的地震,剩下的三个哥哥也全部都罹难了,十二郎走投无路,若不是夏侯玄当初开仓赈灾,只怕他早已饿死。
在离开长安返回洛阳这一路上,夏侯玄时时刻刻叫他随侍自己左右,并叫他尽力模仿自己的一举一动,返京后,夏侯玄麾下的于桓、夏侯献、夏侯奉、乐方、范粲等征西府一众幕僚参军虽然全都被司马家遣散或招揽,但他一个被夺了权的庙堂摆设,随身仆从自然无人注意。
时至今日,那十二郎已经跟在夏侯玄身边足足半年有余了。
“十二郎,我曾赐你姓氏夏侯,你可知夏侯一氏的渊源?”
“君侯曾对十二郎讲过,十二郎晓得。夏侯姓氏,源出姒姓,乃大禹后裔东楼公之后。”
夏侯玄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禹曾治理洪水,划定九州,安天下而衍万民,如今国家有难,我等自当效法先祖,即便洪水滔天,我等也当愤而向前!”
“十二郎受君侯活命之恩,自当以死报之!”
夏侯玄点了点头:
“我不在洛阳的时日,你先静静在府中酣睡,假装养病,而后可慢慢出堂,在后院中浇花灌菜,至于外来宾客,一律不见,倘若有寄书的僧侣,你叫顾老爷子安排接收就好。”
夏侯玄言罢,又对顾霆交代了一番,带了短剑、火褶、银两、面具等些许随身物件后,当下便施展云行雨步,悄悄趁着风雪夜色出了侯府,悄悄朝着苏慕的寓所而去了。
王凌如若有失,大魏局势便会彻底失衡,自己一定要想办法阻止王凌!
而在出发之前,他决定安排苏慕为自己办一件绝密而重要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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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寿春大城。
一个身披大铠、腰悬宝剑、须发灰白、身形高大魁梧的老人在一众文士、将军、持戟甲士的簇拥之下,正在城头望着幽蓝而神秘的天幕。
他那宛若虎狼一般带有威猛之气的双目之中,此刻倒映着九天之上的星光,散射着湛然的光芒,蕴含着无尽的希望,和欲望。
他正是刚刚检阅完淮南三军,手中握东南半壁兵马大权的三朝元老、新近升迁为司空,即将升迁为太尉的扬州大都督,王凌王彦云。
“你们看,这颗大星出现在南斗六星阵中,灿然有光,却不知应有何兆?!”
王凌麾下的浩详一向以擅长观星看相着称,因此王凌问完这话后,立即便将目光移向了浩详。
浩详会意,立即便抬眼观看起了天象,他越看,心中越觉得心惊不已。
那星象所蕴的分野极其广泛,他一时竟看不穿究竟应在吴、越、荆、楚的哪一地。
但不论分野分布如何,这星象都隐藏着凶相!
南斗星阵包围着仓促出现的大星,正是传说中的荧惑星!而荧惑守心,正是星相学中的大凶之兆,而此刻的天象,显示的正是吴越荆楚之间当有王侯或大将有死丧之凶!
浩详再次揉着眼睛仔细观察了半晌,却失望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但他并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他知道王老都督胸怀壮志已久,倘若此刻自己不合时宜的说出不利之言,说不定会被王老都督以扰乱军心的罪名处死!
念及此处,浩详只能违心的说出虚假的天象,以讨好王凌,保全自己:
“启禀大都督,斗中有星,是当有暴贵者之象。此天象应在淮南楚地之分野,楚地当有王者兴啊!”
王凌听了这话后,眼中的精光暴涨,他望着那天上隐隐间有血色的星辰,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带着花白的胡须和身上铁甲鳞片剧烈的震颤抖动着。
楚地当有王者兴,岂非正应在楚王曹彪身上?
此时此刻,王凌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心中陡然之间生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野心,这丝野心在一瞬之间迅速膨胀,胀的他心脏有些隐隐作痛兼发慌。
楚王曹彪虽年长而贤明,但听闻他近年来得了顽疾,身体大不如前,且其诸子幼弱,未闻有能绍续大业的聪明子弟,如今天象所言荆楚当有王者兴,这王者究竟是应在楚王身上,还是应在他老王家身上呢!
心思复杂的王凌此刻越发的坚信,自己必定可以一举成功,他司马懿可以做到的事,自己未必就不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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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的寓所,位在城南一处不太繁华的坊内,平时行人都很稀少,司马师曾想帮他在城内繁华之处购置一处宅邸,可苏慕却说自己住得惯了,待来日帮司马家成就了大业,再领受官爵宅邸,才住得安心,司马师听了这话,心中也十分欢喜,便选择了尊重苏慕的意愿。
这些年,他帮着司马师料理军务,出了不少力气,深得司马师的赏识,甚至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苏慕还帮他处理了不少曹氏余党人物,司马师也曾打探过苏慕的家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且夏侯玄当年救助苏慕之时,是奉明皇帝之命秘密微服出行的,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夏侯玄的具体行踪,自然更不可能知晓夏侯玄与苏慕之间的深交。
正因如此,原本心细如发的司马师这才彻底对苏慕放下了戒心,将其当作了自己的心腹之人。
当夏侯玄赶到苏慕寓所后,模仿着布谷鸟的叫声以极其隐秘的暗语召唤了半晌,苏慕这才悄然出了院墙。
“苏慕,我即将远行一趟,府中留有替身,你多留意帮衬,勿叫司马家生出疑心。此外,我有一事拜托于你,亡妹曾在司马懿的正堂书屋之内发现过一种奇特毒药,其毒藏在瓷瓶之内,瓶身上刻有篆字甘冰,你且小心留意,务必在我返回洛阳之前将其查出,倘若实在没有进展,切不可暴露行迹,届时我另有计策。我这里有从药典中抄录的缓解眼瘤疼痛的法子,此法治标不治本,只可缓解疼痛一时,且年深日久使用之下还回会使人慢性中毒,你可拿去讨好司马师,让他更加信任于你。此外,司马府的侍婢子衿,乃是我亡妹的随嫁侍女,其人忠贞不二,你可伺机与其熟络一番,但机密之事暂时不要告知与她,以免其不慎泄露,待我返回洛阳之后,另有要事嘱你去办!”
苏慕接过夏侯玄递来的眼瘤偏方,望着妻儿远遁孑然一身的恩人夏侯玄鬓角生出的丝丝白发,心中一阵难过,他握着夏侯玄的手,郑重的点头道:
“泰初兄放心,苏慕定不辱使命,虽万死亦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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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玄自辞别苏慕后,踏着‘云行雨步’连夜东行,黎明时分便赶到了司隶与豫州接壤的许昌郊野,他打算先偷偷拜访一下故人毋丘俭,交代一些事情后,再一路东进阻止王凌。
这一日,毋丘俭在镇南府和几个参军主簿商议了一些军务后,正打算召许昌的屯田校尉前来议事,参军们刚刚离开镇南府,便有一个影子窜入了毋丘俭的内堂。
这人当然就是孤身南行的夏侯玄。
自从青年时相别之后,两人就一直各自镇守一方,毋丘俭猛然见到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愣神之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定睛瞧去这才发现来人竟真的是自己的至交好友,顿时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蹦了起来,展开双臂和泰初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哈哈,真的是你吗,泰初,咱们两个该有十来年没见过面啦!真的是太好啦!我即刻命人安排宴席,你我兄弟该当好好的聚一聚!我可是有很多的话要同你讲啊!”
夏侯玄见到好友风采依旧,依旧生龙活虎,就连面容也和三十多岁时相差无几,心中颇感快慰,他见毋丘俭开心的忘乎所以,急忙小声提醒道:
“仲恭兄,我此来乃是秘密出行,切不可走漏我今日来此的消息,否则只怕会有灭顶之灾!”
毋丘俭听了这话,心中一凛,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把着泰初的手臂,拉着他坐到了案席之前,然后出堂对侍立廊下的两名卫兵分别吩咐道:
“你去通知屯田校尉,明日再来镇南府商讨屯田事宜,我另有要事,今日不再会客!”
“你,去命厨房安排些熟肉、果品、酒水、面饼,待会放到屋外石桌上即可,我饿了!”
两名卫兵得了指令,立即便按照安排执行去了。
不多时,毋丘俭将屋外准备好的酒肉面食搬了进来,夏侯玄赶了一夜的路,的确也饥肠辘辘,两人坐在火盆边上,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叙起了旧。
“泰初啊,你的头发怎的白的如此之快,虽然风采依旧如昨,但真的苍老了好多!”
夏侯玄长叹了口气,饮了一杯热酒:
“仲恭,你可曾知晓一件大事,王司空有立楚王而割据淮南,声讨司马之心!”
毋丘俭听了这话,一口酒呛到了嗓子眼,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引得他那宛若剑戟一般的髭须剧烈的震颤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泰初,这可是天大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可否属实?!”
夏侯玄一边替毋丘俭拍打着脊背,一边说道:
“此事是身在洛阳的王公渊说的,王司空特意遣了麾下的舍人劳精递给公渊兄的亲笔信,王司空难道会和儿子开玩笑么,我料此事瞒不了司马家太久,如若王司空出了事,朝堂的局势就会更加失衡,所以我这才悄悄东行,希望能够劝阻王司空,希望他可以就此罢手,并消除证据,届时说不定还可以保住宗族身家性命!”
毋丘俭听了这话,虽然心惊,但身为名将的他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泰初,我本想留你欢会两日再走,但此事事关重大,恐怕你吃罢了饭就得立即赶路,我将‘白玉虎’赠你,我这匹马白日间可行千二百里,夜行至少也有八百里之速,我不常乘用此马,旁人不会察觉与我有关!”
夏侯玄抓着毋丘俭的臂膀晃了晃,感激的朝他拱了拱手:
“兄弟,如此,就多谢你了,我已吃饱了,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快上路吧,你不必相送,你待会安排人将马匹牵到城东郊,我自去取,免得旁人起疑走漏消息!”
“泰初,我知道了,你务必要万事小心!”
毋丘俭此刻满眼皆是担忧之色,夏侯玄即将出门之际,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又道:
“仲恭,你记住,无论此次扬州发生了任何事情,你务必都不要冲动,如今司马家虽然有夺权之心,但朝中郭太后和陛下尚在,地方贸然起兵,势必会被安一个叛臣之名,于江山社稷无济于事不说,徒然搅得天下不宁,枉送性命!”
毋丘俭听了夏侯玄的话,深以为然,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泰初,你的话我记下了,此一行,多多保重,我盼着和你再会!”
兄弟两人依依惜别后,夏侯玄披好斗篷火速便出了镇南府。他赶到东郊片刻后,镇南府的士兵便牵来了‘白玉虎’,带着虎豹玄铁面具、身披黑色斗篷的夏侯玄翻身上了‘白玉虎’,撒开缰绳,那马立时便如同一道流星一般飞了出去,虽然踏雪顶风,但却不见半点滞碍,夏侯玄不禁赞叹道:
“好一匹‘白玉虎’,真是万中无一的良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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