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二) (第2/2页)
铁山为什么要爬窗呢?他想不通。可他是个土匪,虽然没坏进骨子,可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红云一遍遍地用水擦拭着自己的身体,浑不知窗外的铁山看到了一切。
水从她紧俏的乳沟里流过,使她十分沉浸在水的滋润当中,缓缓地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她觉得心旷神怡。窗外的铁山痴痴地望着,呼吸难免急促起来,额头直冒汗珠。仿佛那对**上面长了一副倒钩,拉扯着他的心肝。他的身体当中积压着一股力量,蓄势待发,噎在胸前好不自在。加上阵阵悸动和心虚,更觉得干燥灼热。
铁山觉得那夜晚静的可怕,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听的真真切切,树梢上挂着的皎白的月光、树叶、虫、鸟,似乎都觉察到了铁山的局促不安。屋子里的灯灭了,铁山仍觉得意犹未尽,蹲在窗台下显得败兴落寞。如果有机会,他能够再一次亲眼见到那个美、可爱、漂亮女人的**,就是让他立刻死去,他仿佛也乐意。
这天晚上,铁山躺在柴棚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下了。心想:“妈的,我可是土匪,要什么有什么!女人?怎么就……”但他想不通,偏偏那女子身上有种脱俗的气质,令他捉摸不透,难以接近。“怎么?我被女人唬住了?”他又想。
第二天一早,铁山醒来已经是近中午,太阳已然升得老高。
“你可算醒了,我怕扰了你的清梦,没敢叫你。吃饭吧!”红云说。
铁山觉得难为情,当然,红云越是无知,铁山也就越难过。他留下来养伤,一天到晚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逼着自己不再想,可偏偏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朝她身上偷瞄,甚至觉得她的衣服相当于没穿。一有机会,眼前便浮现出她昨夜的**。随即又觉得胸口堵得慌,仿佛有了瘾习,改不掉,也戒不了。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同样一件事,像一幅膏药贴在脑门上挥之不去,着实令人煎熬。他的话变得少了,心里却在翻江倒海。红云细心地发现了这种变化,看他似乎一脸心事,更体贴入微地用心照顾,劝解,和他谈心。可她哪里知道,这是两码子事。红云越是这样,铁山也就越苦恼。在铁山看来,那无疑是一种毫无风情的挑逗。
晚上,两个人吃过晚饭,坐在院子里纳凉。红云惬意地挥动手里的扇子,瞧着半黑不黑的天,隐约有几朵云慢慢飘走,给星星月亮腾出一大块明朗的天。夜空变得很干净,肉眼可见的爽朗。这时候,红云问他:“你说,星星上面都有什么?”
铁山说:“应该是金子吧,金子才会发光。”
红云微笑着说:“不对。”
“哪里不对?”
“我看不像金子。”
红云凝视着星空,在脑海里搜索着某个词汇。她记得,成婚后和丈夫也有过这样的夜晚,情景十分相似。她记得男人说过一样东西,可她却忘了是什么……
两个人坐的很近,近到红云每挥动一次蒲扇,铁山就能闻到一股女人特有的体香。铁山感到她身上的味道不同于任何胭脂俗粉,甚至比他闻过的任何女人味都要香。她那是一种清淡的,天然的,唯一的香味,吸在嘴里滑溜溜的,软绵绵的,直往心里钻。铁山看着她,夏天的薄衣轻轻贴在她的肌肤上,面色温润如玉,有种难以言说的美好气质。没话可说的间隙,铁山就这样看着她,看她的脸,她的嘴唇,脖颈,耳垂,手腕,脚踝,感到她像是用一块儿精美的璞玉雕刻而成的。红云开始说话,他便慌乱地看向别处,眼神在黑夜里四处摸索。
“尘埃……”那句话突然冒出来。那个令她守了十年空床的男人是这么说的:“星星上面都是尘埃。”
红云问:“啥是尘埃?”
男人从地上捏了捻土,摊在手心里,凑到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说:“这就是尘埃。”
红云笑他傻,说:“星星就是土?真胡说。”
“你不信呐?”男人说。接着,他点上一根蜡烛,又说:“你看。”
“我看不明白。”
男人很有耐心,用手挡着烛光,再次说道:“你仔细看。”
红云终于看清楚,轻佻的尘土在光影中凌空飞扬,在烛火的余光之外冉冉生辉。她看得这样细致,似乎弄懂了,拉住男人的手喊道:“呀,真是,跟漫天的星星一模一样。”
男人吹灭了蜡烛,红云什么也看不见了,仍然绕有滋味地问他:“星星有那么小吗?”
“不,星星很大,我们很小。”
“有多小?”
“远比尘埃更小。”
说不上为什么,这件事令她感动。或许是因为这种新奇的解释,又或许是因为他的深情。
铁山继续埋头苦想,无法再直面红云,轻轻叫了一声:“姐……”
“咋了兄弟!还不知道兄弟你多大呢?别总是姐呀姐的,你就叫我红云吧。”
“我叫铁山,属猪的,二十七。”
“你看看,你还比我大两岁,怎么能叫我姐呢?”
铁山悻悻地说:“叫老了。”
“那可不是!女人家,破了瓜,往后老得就快了,快得没影……”
“红云,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好的坏的,那有啥?只要打鬼子,就都是好人。”
“我是打过鬼子,但我是土匪……”
“你?”
“我!”
“当土匪的那个铁山?”
“是我。”
“敢情你是这个铁山呐,土匪头子。我刚才还以为只是重名罢了,叫铁山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吗?你怎么这么年轻?”
“外人都这么说,大概是把我和老寨主认岔了。可是,你笑啥?”
“县城的赵员外家是你抢的?那姓赵的人也是你杀的?”
“是我,这么说……你知道?也不怕吗?”
“没想到!真没想到!老百姓都在背地里叫好呐,那员外郎不是好东西,这事儿众人皆知。怕倒是不怕,我相信,兄弟你是好人。现如今兵的兵,匪的匪,还有日本鬼子四处窜。人呐,世道越乱,胆子越大。都是光着脚走路,谁怕谁哩!就看谁命硬了。”
“你说得真透彻……”
再晚了一些,红云回屋睡了,照旧是打了一桶清水,擦完身体才睡下。
铁山连声招呼也没打,他的心目中,红云就是这样,似乎有一种油盐不进的豁达。这些,令铁山感到懊恼。他本以为,自己土匪的身份能够让自己挽回一些尊严。起码令红云重视起来,哪怕是多聊几句,看她慌乱,变成温顺的羊羔。这样,他就能在这单方面的“情感”中占据主导的地位。或许,他会说:“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因为我喜欢你。”可他好像搞砸了,这很明显。他感到自己可笑,从前杀人越货,大名鼎鼎的铁山。如今在一个寡妇面前,他的一切都那么轻浮,可笑。
铁山不仅是个土匪,而且是个富有的土匪。想到这儿,他似乎有了一些眉目,这天晚上一瘸一拐地回到漫河湾。隔着一座山头之外,看到漫河湾一片灯火通明,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铁山犹豫起来,不敢贸然前去,尽管他全部的家当都留在漫河洞。他躲起来思量了一番,转头下山,直奔QS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