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一) (第2/2页)
“为什么一定要去武汉呢?”
“我不知道,我不是很想去,我只能跟着先生走,他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原来是这样。”
郑洪山没想到田继川这么慷慨大方,等周先生赶上来,没等谁开口,却先说道:“要不然,把驴套上车,咱们还得好远的路走呢,何况天都快黑了……”
“哎,用不着这么麻烦。”
“听我的,套上吧,一点也不麻烦。”
郑洪山激动坏了,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来着,有人替他说了上来。美滋滋地坐上车,对田继川有了一个好印象。
车上坐了六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孩子。一开始,毛驴起步很艰难,拱着身子奋力地朝前迈步,一旦跑起来,车轮受了惯力,转起来还是很快的。
大伙儿的心情全都愉悦起来,享受微风拂面,田野上炙热的气息带着苦涩吹进心肺,纤细的四条驴腿不停交替,身后杨起一片飞扬的黄雾。毛驴撑着巨大的嘴巴,顶着风,露出像麻将牌一样的大门牙,高亢地喘着粗气,半圆的蹄子踩进细软的黄土里面,欢快地跑起来。
“果真是快了许多。”周先生抬高了腔调,大声地喊。
田继川大笑道:“是啊,照这样下去,再有三天就到武汉了。”
“多亏您心善。”
“嗐,牲口就是拿来使唤的。”
一路畅通,走了很远很远。但是再健硕的牲口,也有精疲力尽的时候。毛驴的脚步散漫很多,任凭如何抽打也快不起来,垂丧着驴脸,慵懒地迈着蹄子。
田继川将手指垫在舌头下面,吹了一声响亮的哨子,那毛驴似乎和他心有灵犀,立马停住。
田继川撅着身子跳下车,说道:“前头有个急坡,我看它拉不上去。”
周先生说:“哦,那大伙下车来,推一把。”
大伙儿各自从车上下来,还剩郑洪山。这时,田继川伸出胳膊,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像拔萝卜那样,将郑洪山送到肩膀,顺势还叫她骑在自己脖子上,-驮着郑洪山,喊道:“走吧,在坡上等我。”
郑洪山受宠若惊,转眼间坐在那个既沉重又硬得像个石头的肩膀上,视野一下子变得又高又远。同时面露欣喜地喊:“呀,先生,你看……”
周先生扭过头,惊愕地望着形同父子的俩人,说道:“哦呀,让他下来,自己走吧,您也怪受累的。”
“不要紧,我喜欢小孩儿。”
田继川驮着郑洪山,脚步依然轻捷,有意走在最后面,待大伙离得够远,这才张嘴说道:“你太瘦了,瘦得像一只狗崽子。”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颠动脚尖。
郑洪山被那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同时差点笑翻过去,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颤动着说道:“你慢点,我要掉下去了。”
田继川反而更来劲,抓紧郑洪山的双腿,驮着他在原地打转。
郑洪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受地说:“你放了我吧,让我下去好了。”
郑洪山笑得肚子都痛了,于是开始求饶。
田继川安分下来对郑洪山说道:“那可不行,除非咱俩打个赌。”
郑洪山缓了口气,问他:“赌什么?”
“这条路,我从小到大走过无数遍,那时候我爹也是这样驮着我,所以,我闭着眼睛都知道路怎么走,你信不信?”
“我不信,你会掉沟里的。”
“那好,你用手捂住我的眼睛,咱们试试看。”
郑洪山坐在他的肩膀上,认定他绝对做不到。于是照他的话去做,用手掌遮住了田继川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