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獾猪 (第2/2页)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老王看着四周尸横遍野,营地满目疮痍,始终一言不发。封氏虽然有卫兵护着,没有参与战斗,但已完全没有伯益走时的那种高贵气质。她鬓发凌乱,衣衫不整,完全像个撒泼打滚的老太太。在她旁边,士兵押着数十个女人,哭哭啼啼地喊叫:“大王救我啊!”“父王救命啊!”
狻猊看着狼狈不堪的封氏,很想叫一声“娘”,但他只是在嗓子里咕哝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老狗,你放了我儿子,我就放了你的女人和女儿。”封氏喊了一夜,嗓子都哑了,但她说出的话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王验犹不怒不恼,缓缓道:“在我所有的女人里,我最宠的就是你,别人都住帐篷,唯独给你建石屋;在所有的女儿里,我最宠爱你的女儿晨曦,所有的珍宝只要她喜欢,全都给她;在所有的儿子里,我最信任你的儿子狻猊,我给他兵权,还准备把王位传给他。我是这样对你们的,可你们是怎样对我的?”
“老狗别废话,这都是你自己作的孽,当年若不是你把我从有鬲氏抢来,也不会有今天!”封氏似乎并不买账,逼问道,“说吧,你到底放还是不放?”
“是啊,自作孽,自作孽啊。”老王突然长叹一声,转头对狻猊道,“我的好儿子啊,你的羽翼已经丰满,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可是,你如果想要成为犬戎王,还必须得做一件事。”
“什么事?”狻貌问道。
“杀了我,”老王又强调了一遍,“亲手杀了我!”说着,他一扫先前老态龙钟的样子,用凶狠的目光逼视着儿子,令狻猊不禁心头一凛。
老王继续说道:“五十年前,我亲手杀了你的爷爷,当上了犬戎王;七十三年前,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年,你的爷爷亲手杀了你太爷爷,夺取了王位。自从犬戎建国那天开始,历代犬戎王位都是从弑君弑父得来的。据我所知,只有一位犹狳王是因为老王在外战死而继承王位的。然而,他做了不到一年的犬戎王,就被兄弟杀死并取代了。在我们犬戎国,实力就是一切。你想得到一件东西,就要证明你比那件东西原来的主人更强大。抢来的东西,远比偷来、骗来的更可靠,因为这样你才有能力守护它。一个没有能力守护子民的犬戎王,不配坐在这个王位上。”
女娇在一旁听老王说他那一套歪理,嘴巴简直都要笑歪了。可是,这套歪理听到狻猊耳朵里,却有着振聋发聩的效果。听在那些已经血战一夜的犬戎兵耳朵里,更是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犬戎作为半兽人,他们选择用野兽的方式进行王朝更替。
老验犹从木榻上下来,居然身手敏捷。他扫视了一下周围,从兵士手中拿过一柄长剑走到狻貌跟前,去挑他身上的绳索。
獾猪见状急道:“父王,我也是你的儿,我也有能力守护犬戎子民。”
老验犹摇摇头,道:“你很有孝心,但你不是那个人。”
眼看老验犹就要把绳索割断,狻猊马上就会重获自由,獾猪突然抽出柄长剑,向近在咫尺的狻猊刺去。然而,他刚把剑举起,突然感觉背后一麻,两杆长枪将他刺了个透心凉!青铜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嘴角流血,瞪着一双牛眼——死了。
老验犹不去理獾猎,除去狻猊身上的绳索,提着剑后退两步,对众人道:“众犬戎将兵听好,今日我与狻猊决一死战,胜者为犬戎王,任何人不得作乱。”说罢,他摆开架势,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对狻猊道:“想要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封氏见儿子绳索解了,连忙呼道:“貌儿,让那老狗去当他的王,你不要杀他,咱们走!”
狻猊看了母亲一眼,并没有走过去,道:“娘,我是犬戎人,能走到哪里去!”说着,他也扫视了一下周围,结果没有找到目标,高声问道:“谁有短剑?”
女娇乐得看好戏,急忙道:“我有,我有,你把我绳索解了,我给你
狻猊走到女娇身边,见她腰间果然挂着一柄七寸长的短剑,女娇想要躲开,不料却被缚住,不能动弹,最终还是被他解下了剑,忍不住骂道:“你这无耻的强盗。”
狻猊并不理她,走到老王对面,道:“父王,请恕孩儿不孝!”
老验犹一脸不屑,道:“虚伪、狡诈、死要面子,这些中原人的臭毛病,都是从你娘那里学来的。”
封氏在一旁骂道:“老狗,你不要血口喷人!”
老验犹并不理会她,手中握着长剑,全神贯注地盯着狻猊。狻猊见状,也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这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有必胜的把握?眼见他之前老态龙钟,像一摊烂泥,甚至不能独自行走,如今却手握重剑,眼冒精光,跃跃而走,完全判若两人。难道这是幻术?想及此,他不由自主地想去瞧女娇,可是一想迷毂腰牌还在身上,不应当受迷幻。难道这老家伙练成了什么不世神功?可是他以前整日贪恋女色,身体早就被掏空了,也没见他练什么神功啊?
狻猊正在胡乱猜疑之际,老验犹突然不声不响挺剑直刺过来。狻猊本能地侧身向右躲避,回身绕到老王的身后,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剑。女娇那短剑原为飞羽所赠宝剑,再加上狻猊神情紧张,用力极猛,那短剑居然刺穿老王的背骨,剑尖从前面冒了出来。
“啊——”狻猊大叫一声,急忙缩手。老验犹向前扑倒在地,挣扎着说道:“别忘了,犬戎的规矩!”说罢,一头栽下去,断气了。
狻猊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短剑从老验犹背上拔出来,伸手攥住他头顶上那两只软趴趴的狗耳朵,挥剑砍去,只见血光四射,溅了狻猊一身,老验犹的脑袋被砍了下来。
狻猊高高举起老验犹的脑袋,面色冷峻地环顾四周。犬戎举国之兵皆在现场,然而却静得如那无风的湖面。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狻猊王!”这一声喊,就犹如在湖中丢下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迅速向四周扩散!
“狻猊王!狻猊王!狻猊王!狻猊王!……”呼喊一声接着一声,如同
山呼海啸一般,以卫丘为中心迅速席卷了整个辽阔的吴戎大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