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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惆与怅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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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朱家老太太认出了新丽,似乎她也认识英子,她艰难地斜斜嘴角,她想说什么?老人嘴里只发出虚弱的“呜呜呜”声。

从老人半张着、哆嗦着的嘴角,英子明白老人心里有话要问她,英子似乎也想到了老人要问什么?想说什么?英子急忙把她手里的布口袋递到老人的手里,她攥着老人骨瘦如柴的手,“朱大娘,这是二哥朱家瑞给您的,他让俺捎给您,这是花生!”

“英子~家瑞……好吗?”老人嘴里突然冒出一串模糊不清的话。

英子一愣,今儿她这是第一次面见老人,老人却能说出她的名字,真是让她大吃一惊。没想到老人一直在默默关心着她,让她后悔,后悔没有常来看看老人。

一旁的朱家老大激动地扭头向院子里喊,“老爸,俺阿妈,俺阿妈说话了!”

听到朱老大的呼唤,朱老头从院子里窜到了屋里,他蹉跎的脚步往前踉跄了几步,差一点摔倒,朱老大急忙把他老父亲揽进他的胳膊弯里。

朱老头抬眼看了看炕上躺着的他的老伴,他心里很明白,相伴他几十多年的老伴残生已尽,已经不能再继续陪伴他走下去了,他突然转身趴在炕沿上“呜呜呜”低声哭啼起来,“以后让俺怎么办呀?你怎么忍心丢弃俺这个糟老头?”朱老头一边嘴里絮叨着,他一边流着泪,他一边挣扎着爬向他的老伴。

朱老太太使劲抬了抬眼皮,她张望着她的老头和她的大儿子,然后,她又把眼珠子艰难地转向英子,她嘴角露出一抹笑。

英子不知道她怎么安慰眼前的老人,眼前的老人已经气若游丝,和当年她祖父临死前的样子一模一样,老人心里有许多的不放心,不放心留在这个世上的所有亲人,可是,人命多舛啊,再有不舍老人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无力回天。她曾用她残喘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挣扎,她本可以挣扎着挨过饥饿、战火、病痛,可她与叶家祖母一样挨不过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

“家瑞哥好!很好,他很英俊,长得很像您,高高的个子,浓黑的大眼睛,还有高高的鼻梁像朱老伯,他说话漏出很白的牙齿……”英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家老太太面带微笑地闭上了她的眼睛。老人手里紧紧攥着那袋花生,她以为那布袋的花生是她儿子朱家瑞给她的,她心满意足。

英子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哗哗哗”而落。

旁边的朱老大突然抱着他父亲的肩膀嚎啕大哭。

灯亮了,天黑了,英子带着新丽离开了朱家,两个孩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脸上挂着抹不去的泪水。

路上静悄悄的,只有朱家断断续续的哭声在柳巷子里飘荡,柳巷子的四邻也都跟着哭,他们都记得朱家老人的好,但凡有口吃的都想着掀不开锅的邻里邻居。虽然朱家老太太不太愿意出门,但她的热心肠还是感动着柳巷子的人,无论谁家有事她都让她老头跑前跑后,即使吴家有事她都会撵着她老头前去帮忙,她对刘香娥没有太多的埋怨,她只有叹息,“都是这世道闹得,如果没有倭寇,她也许不会变成这样的人。”

朱家对门的吴家静悄悄的,门紧紧关着。

刘香娥也很安静,她一直没有出门,她心里很害怕,她不怕柳巷子死人,她不怕柳巷子变成一滩死水,不知她到底害怕什么?她怕朱家老大心里有气没地方发,由此找她的麻烦。她早就知道朱家老大虽然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可是朱家老大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他每天早早晚晚都要给他母亲请安。如果今天她刘香娥出门没看黄历,如果她突然哪句话不入朱家老大的耳朵,那她不是自找不自在吗?她眼珠子转了几圈,她想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好。

刘香娥的眼睛穿过她家的那一片木门,朱家门前人来人往,柳巷子的邻里邻居争先恐后地帮助朱家,有的女人手里拿着一叠纸钱,或者手里拿着一把菜,或者一碗面……刘香娥想起了她婆婆的死,只有几个邻居上门来看看、问问,朱家也来了,送来一壶开水,和一块巴掌大的熟肉,那个朱老头把那块肉放在刘香娥婆婆的手里,说让她婆婆带到阴间送给狗吃,死老太婆活着没有看到肉,死了双手还抓着香喷喷的肉走了,真是笑话;刘香娥又想起她窝囊丈夫的死,只来了两个帮忙的,还是吴莲兄妹哭哭啼啼哀求来的,朱家送来一刀烧纸,幸亏她丈夫没在家挺尸,如果没有人来帮忙那不是又一个笑话,还是她刘香娥有主见,让那个窝囊废就地而安;想到这儿,刘香娥长长叹了口气,她恨柳巷子的所有人,是他们在看她家的笑话。

刘香娥不自己找找她自己的原因,她把她心里的怨气强加在别人身上,她不仅恨柳巷子的所有人,她更恨叶家,叶家住着漂亮的小洋楼,叶家有那么多漂亮的孩子,还有那么多亲戚,更有吃苦耐劳的英子,年幼的英子把叶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刘香娥恨英子,她是把嫉妒变成了恨,她心里暗暗发狠,她要让叶家好看。刘香娥一边心里发着恨,她一边小心翼翼偷窥着柳巷子的风吹草动。

她听到了从朱家院子里传出来的哭声,她还看到有人给朱家送来一口薄薄的棺材,她还看到有一个漂亮的男人走进了朱家,刘香娥眼前一亮,她张大了嘴巴。

刘香娥一点也没看错,的确有一个漂亮的男人走进了朱家,那是家兴三哥家云。

家兴三哥家云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朱家呢?

家云从崂山青保大队那儿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孔阅先牺牲了。家云带着痛苦马不停蹄去了城阳,他见到了从威县王庄回来的崔英昌,他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崔英昌。

崔英昌听到孔阅先遇难他非常难过,更心疼。他认识孔阅先好多年了,那年在大泽山他三叔崔耀宗介绍他们认识的。崔英昌佩服孔阅先有鸿鹄之志,有报国之心,他更佩服孔阅先嫉恶如仇、弃高官厚禄投身抗日,他更佩服孔阅先胆量过人,武艺超群。

崔英昌又想起孔阅先为妹妹英子之事问责与他。孔阅先埋怨崔英昌为什么不早早把英子的事情告诉他?老人似乎就站在他旁边的桌子前,“你说,你说,你们叔侄做的什么事儿?英子那么小,你们不心疼,俺心疼,你们为什么不早早告诉俺,至少俺多多少少帮点忙不是?”

“您有您的事做,您的事儿才是正儿八经的大事,怎么能为了俺妹妹耽误大事呀!”崔英昌看着涨红脸的孔阅先,摇摇头,“家云哥说您急性子,他一点也没说错,您不仅急性子,还分不清主次!”

“这?俺是老了,说不过你们年轻人,可,无论怎样,只要俺在青岛一天……俺不吃也要照顾孩子们,不是吗?”

“您老又说错了,您不吃,您饿肚子,您还会有体力跑前跑后,跑东跑西吗?咱们抗日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所有的孩子们有饭吃吗……再说,您只看到了英子吃苦,您没看到还有多少孩子们被活活饿死吗?”

孔阅先嘴里喃喃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急得他直跺脚,“唉,俺说不过你,都是你的理儿!俺不说了!俺走了!”

想起孔阅先垂头丧气的表情,崔英昌哭了,“那是俺最后一次见到他,那还是大年初五叶祖母出殡……老人被俺这个小辈说得哑口无言,那个镜头俺永远不会忘记!唉……”崔英昌长长叹了口气,他难过地垂下头,少顷,他抬起头看着家云的脸,“家云哥,俺猜想,抗日游击队里一定出现了叛徒,孔阅先是去崂山青保大队送药品,这批药品经过了青岛几个联络站……俺怀疑叛徒就是联络站里的人!近段时间崂山抗日游击队多次遭到鬼子围攻,一定与这个叛徒脱不开关系!包括晨阳母亲的牺牲……”崔英昌攥紧了拳头。

听了崔英昌的话家云急急忙忙返回了青岛,他发誓一定要查明叛徒的底细,然后在时机成熟时除掉叛徒,为孔阅先和其他牺牲的抗日将士报仇。

家云先去找了肖医生,肖医生告诉他,他怀疑李斯文叛变,李斯文在利津路开了一家诊所,“李斯文最可疑!”肖医生说,“筹备那批药品,李斯文也有参与,我只是暗中帮助购买药品,李斯文筹备资金,他曾变相哄抬药价,从中获利,为此,宋先生没有让我与他单独联系。当时以为李斯文也许一时手头紧,而做出那种不耻行为。现在看来,李斯文已经变质,他为了个人利益,为了贪图享乐而背叛革命,背叛抗日组织。”

家云想去见见李斯文,肖医生阻止了他。

肖医生说,“李斯文虽然不认识你,但,李斯文非常狡猾,他曾留洋日本,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还会剑道,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你这个时候去,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怕他有所准备,咱们必须等待一个合适时机!”

告别肖医生,家云想先去一趟柳巷子,替大家看看住在叶家的晨阳。家云还没走到叶家门前就看到了英子和新丽从朱家出来,两个孩子一边走,一边摸着眼泪,家云一愣,正在这时,从朱家方向传出一阵阵哭声,他听到了朱老头一边哭,一边念叨,“老婆子,老婆子,一路走好啊!可怜的老婆子,您跟着俺受累吃苦啦,一辈子也没有享福……跟着俺担惊受怕……”

“阿妈!阿妈!”朱老大一边哭一边大喊,“阿妈,您慢走,路上遇到狗,您就躲着点,遇到坑您就抬抬脚……”

家云明白了,朱家老太太过世了,眼下朱家瑞留在了河北,一时半会儿无法回家奔丧,他必须去一趟朱家,替朱家瑞尽点微薄之力。

家云的潇洒与英俊几乎少有人能及。虽然天黑,再黑的天也遮不住家云的一身正气,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含着清澈、晶莹、柔和、又似乎带着不曾察觉的凌冽;他的唇色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魁梧高大的身材,不仅有男子汉气概,还似乎隐藏着:君子色而不淫,风流而不下流。

家云的身影在朱家开水铺子门前的灯光下一闪,刘香娥的心都化了,她心里偷偷乐着,都说朱家老大在柳巷子里是美男,此时眼前的男人是朱家老大无法与之比拟的,看那派头,似乎很有钱,一身做工精细的黑色西服,西服内衬洁白衬衣,他的脚下是一双擦的铮明瓦亮的箭头黑皮鞋,再往他头上看,偏分的黑发如丝,丝丝缕缕稳稳贴贴,又那么蓬松柔顺。刘香娥心里说,如果能认识这样一个男人她这一生也没算白活。

家云迈进了朱家,朱老头认识家云,他急忙抬起衣袖擦擦脸上的泪水,“您,您……”朱老头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小儿子的救命恩人呀,他这个时候来到朱家,难道小小子回来了?朱老头心里一惊,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往家云身后瞟,家云从朱老头的眼神里看得出来,老人在找朱家瑞。

家云急忙上前握住朱老头的大手,声音颤抖,“老人家,家瑞很好,他去了河北,所以,他,他暂时回不来,俺替他来看看您……”

“好,好,麻烦您了!”朱老头回头招呼他大儿子,“老大,这是俺给你说起过的家云!家瑞的恩人!”

朱家老大泪水嘤嘤,他点点头,他认识家云,他也没多说话,他只在嗓子眼里“嗯”了一声,然后匆匆钻进了内屋。

就在这时朱家门口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凭感觉,脚步声细碎,细碎的脚步声里夹着木屐踩在石头上的清脆声,是日本人。

家云猛一回头。灵子母亲小心翼翼站在开水铺子门前,她手里端着一碗小米。

朱家老头急忙迎出去。

“老人家,不好意思!”灵子母亲脸露为难之色,“只有,只有这点东西,拿不出手!”

朱老头急忙双手接过那碗小米,连声说,“谢谢,谢谢您的心意,这够多了,够好了,这个时候家家的粮缸都空着……俺收下了!”

灵子母亲嘴里没有多余的话,她只默默站着,然后向开水铺子里深深鞠了一躬。

送走了灵子母亲,朱老头急忙去给家云拿碗倒水。

家云看着一脸沧桑的老人,轻轻问,“老人家,家里需要帮忙,您就说一声!”

“不用,人有,姑娘家明天来人,忙得过来!您有事尽管去忙!”朱老头心思不乱,他知道孰轻孰重,他也知道家云这个时候进城一定有大事。

“那,俺去叶家看看!”家云起身准备告辞。

朱老头急忙拉住家云的胳膊,“叶家被盯上啦,上个月,那个两岁的男孩被孔先生带去了周家,你有事去周家找他吧!……”

家云知道朱老头不知孔阅先已经牺牲的事情。

“叶家发生了什么?”家云皱皱眉头。

朱老头长长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你不要去叶家,也许有人正盯着叶家。咳,俺自己瞎心思,也许俺多想了……你不要担心,该干啥就去干啥,还有俺,再说英子很聪明,她能应付过去的,四邻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叶家出事不是吗?”

“是谁说了什么?还是柳巷子里有汉奸?”家云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

“那个坏女人,看不得别人好,她没事找事,俺看她就是闲的……”朱老大撩开门帘气哼哼地扔出来一句话。

“这几天柳巷子多了几个陌生面孔,俺只是怀疑!”朱老头扭脸看看他大儿子,他又抬头看着家云,“你还是小心点!”

家云还想从朱老头嘴里问点什么?可,朱家老太太还等着入殓,他默默摇摇头,“明天俺有时间再来……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朱大伯,您忙吧,俺去一趟周家……”

家云离开了朱家,他没敢去叶家,他快步向威海路方向而去。

路上,家云感觉有人一直跟踪他,他也不回头,他的脚步直奔台东路,一抬头,前面路口出现了一家妓院,他扭身钻了进去,门口内冲出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呼啦”把家云围在中间。

家云趁机偷眼看看他身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远远往这边眺望。这个女人似乎在哪儿见过?家云皱着眉头在他脑海里寻觅,这是吴莲的后母,看那麻花式的身影一定是她,朱家老大嘴里的那个女人莫非是她?这个女人为什么盯着俺?难道她怀疑俺的身份?不可能,给叶家祖母出殡那天,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披麻戴孝,她不可能分辨出俺,那就是第二个原因,她是盯着朱家,然后她是……想到这儿,家云快步迈进了香气扑鼻的妓院,他仰起头,他悠闲地扫视了一圈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他又抬起眼角瞄了瞄二楼的长廊,他吸吸鼻子,咳嗽了一声,“清凤姑娘在吗?”家云的声音还没有落地,从楼上一间屋子里探出一个桃花粉面的女人头,接着一个身形婀娜多姿多彩的女人轻盈地扭着身体,一步一步下楼,她故意抛弄着她手里一块手帕。她的脸蛋俊秀,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吆,是三哥呀,这么晚,您又去哪里喝酒了?这一晃又是半年,您去哪儿发财啦?”

“……俺没醉!想你了,到这玩玩!”家云假装醉酒神态,他一边轻浮地笑着,“清凤姑娘想俺了,是不是?”

清凤嘿嘿一乐,“是,是呀!”

“你家鸨母呢?”家云一边快步上前搂住清凤细细的腰,一边抬眼瞄着四周。

“找她有事?”清凤压低声音问。

“外面有一个不安分的女人,模样不差,品性太坏,坏事!”家云的嘴贴着清凤的耳朵悄悄嘀咕,外人看到的是两个人在腻歪。

“俺明白,她住哪儿?”

“住柳巷子吴家!姓刘,她男人死了!看模样不到四十岁……这是俺的感觉,哈哈哈”

“嗯,俺给鸨母说说,多大?四十岁左右,哈哈,有点大!”清凤嘻嘻笑着,她的眼角瞟着楼上,“鸨母在楼上的会客室,您去找她?”

“不用了,俺先从你房间窗户离开,有事咱们再联系,俺这几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那个女人交给你,但,你不要亲自去,保护好自己!”

“好!”清凤被家云拥着进了一间屋子。

家云甩掉了刘香娥,他直奔威海路。

刘香娥看到家云进了妓院,她嘴角撇了撇,她嘴里冒出一句话:有钱的男人一路货色!

这个时候夜已经完全黑了,就像一块大大的黑布笼罩着青岛的天空,没有一丝天外的色彩,只有眼前的妓院门口的彩灯一闪一闪,就像女人在向路人抛着媚眼。

刘香娥的脚步在妓院门口徘徊,她看着一个个姑娘笑得像花一样的脸,一个个香气袭人,一个个身穿绫罗绸缎,她想到了她自己,她今年还不到四十岁,难道就要这样埋里埋汰、寂寂寞寞、独守空房老去吗?每天还要为吃穿发愁,还要每个月交着房租,这种日子她过够了!

第三天,朱家为朱家老太太办丧事请客,朱家请了好多人。朱家院子太小,朱老头昨天找了英子商量,借用一下叶家院子,英子很痛快地答应了,英子自然很高兴,朱家在叶家院子里摆酒席,新丽新菊新新也能吃到平日里见都没见过的美食。所谓美食,最多每桌有一条鱼,有一只鸡,还有一点猪肉,其他都是萝卜白菜,即是萝卜白菜也是请了能上的台面的厨师做的,所以酒菜色香味俱佳,整条街都漂移着菜香、肉香,这是柳巷子十几年以来的第一桌酒席。

其实朱家在叶家只摆了三张桌,这是朱老大和他的妹夫花光了一年薪水凑合了三张桌,除了几个自家真实亲戚和邻居,就是朱家老大请的日本朋友,还有棉纱厂厂长的女儿,就是那个日本军人的老婆,还有马来福,后来,朱老头还让他大儿子请来了灵子的母亲。

朱老头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请客呢?只因为他从马来福那儿得到消息,今儿日本宪兵队要到柳巷子来。朱老头知道日本鬼子来柳巷子也许是冲着叶家,如果叶家只有几个孩子在家,如有不测,他对不起叶家祖母生前的嘱托,更对不起被日本鬼子杀害的孩子们的父母。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先生他们,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英子。

刘缵花和家云也来了,他们没有出现在叶家院子,他们的身影躲在柳巷子旁边的公园里,刘缵花扮成卖鞋垫的老太婆,她把地上铺着一块牛皮纸,牛皮纸上摆着几副大大小小的鞋垫,她的耳朵竖着,她的眼睛警惕地四处观察;家云穿着破衣衫,他的头发散乱又脏兮兮,他满脸煤灰,还有一撮烂七八糟的胡子,胡子上粘着几颗饭粒子,几乎认不出他的真面目,而是一个讨饭的乞丐。

开席了,朱家老大站在叶家门口迎接他的贵客,朱老头迎接他请来的邻居,朱家女儿和女婿在厨房给三胖厨师帮忙。三胖厨师是宋先生请来的自己人,他们心里只有一个目的,为了打消日本鬼子对叶家的怀疑和监视,为了保护叶家几个孩子平安,如果做不到,只能鱼死网破!

日本宪兵队在中午时分来到了柳巷子,他们有二十几个持枪核弹的士兵,其中有一个军官和一个翻译。他们到来的时间几乎和朱家开席时间不差上下。

马来福急忙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他哆哩哆嗦跑到了那个凶神恶煞的日本军官面前,低头垂目。

“叶家?哪儿是叶家?”日本军官问。

“这就是叶家!”马来福指着叶家的酒席说。

日本军官吸吸鼻子,好香呀!他的眼睛在三张酒桌上扫过,其中一桌坐着的都是日本人,尤其面纱厂厂长的女儿他们都认识,那个日本女人的丈夫在河北战场,是他们日本天皇的勇士。

日本军官和他身边的翻译看到那个日本女人先是一愣,接着就是深深鞠躬,非常虔诚。

日本女人挑着她红红的眼皮,撇着她血红的嘴唇,她手里依然端着酒杯,面对身旁弓腰曲背的两个日本军人她一脸冷漠,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就在这时,刘香娥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她扭着腰身窜进了叶家院子。她今天穿戴很上档次,可以说花枝招展,一身香气袭人。她先向那个日本军官弯弯腰,“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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