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边孤雁(上) (第2/2页)
思卿道:“从馥清馆出来有什么难的?我早就说了,你保你该保的人,我就不会轻易离开。你我交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我劝你还是恪守界限的好。你别得寸进尺,否则你让我后悔,我也让你后悔。”
说完施施然起身,大摇大摆从叶秀峰面前走过,叶秀峰吼道,“你去哪儿!”
“回去安歇,”思卿道,“哦,对了,一个时辰之内馥清馆一楼的窗户要是不能打开,明天早晨起来你还会收到意外之喜。”
“你竟然敢威胁我——”
思卿转身微笑,“那又怎样,你要是不给我机会,我怎么就能威胁得了你呢?”
“以后不准进我书房!”
“你在心虚什么?”
思卿抖了抖袖子,飘飘摇摇就往外头去了。
叶秀峰怒将书案上所有东西都摔在地下,惊动了书房的侍从,“老老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秀峰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侍从连忙行礼,“刚……刚才脖子一酸,就睡着了,奇怪得很,像撞鬼了。”
叶秀峰听了脸色发青,挥手命他退下。
思卿这几天发作了一番,心里好受了许多。这日餐后无趣,独自一人往叶府西花园里逛,看到亭子上有一对叶秀峰题写的楹联,楹联下面落有叶秀峰的号。
思卿不愿意瞧见任何和叶秀峰有关的事物,于是从袖底拔出一柄短剑来,把“叶秀峰的号吭哧吭哧剐去。她刮得专心致志,忽然听到有些许响声传来。
思卿连忙喝道:“谁?”
思卿知道叶府除了二房早已出继不与叶家往来,大房三房四房没分家,至今仍住在一处。三房老爷袭了祖荫虚职,四房老爷出银子捐了个官儿,都爱捧戏子,都依着大房过活,并不成器。因此府上亲戚极多,她也不愿意探究这人究竟是谁,转身就要离开。
谁知竹丛里面走出一位宽袍大袖、持重儒雅的青年。这人容色澹然,颇有几分思卿养父的气度,正是叶兰成的舅兄沈江东。
“舅爷?”思卿道,“你来了,怎么不前面坐?”
沈江东一笑,指着思卿刮花的字问:“冒昧问叶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思卿拍拍手上的灰,敲敲叶秀峰的落款道:“前世得积多大的德行,才敢拿这几个字作号。”
沈江东笑道:“原来如此。”说完又问,“帝京好么?”
思卿笑道:“帝京自然没有南边好。”
沈江东追问:“叶相大安,叶姑娘怎么不南去?”
思卿面色一变,转头道:“走不了了。”说完拍了拍手里的灰,“老爷子今日在家,只怕一会儿就来寻舅爷你了。我先回去了。”
沈江东欲言又止,想了想只道:“请便。”
思卿走出西花园,路过她兄长叶兰成的住处,见她嫂子沈浣画刚从娘家嘉国公府回来,领着下人收拾东西。
原来叶兰成娶的是嘉国公府的小姐,是现今的嘉国公沈江东唯一的妹妹。嘉国公沈江东是已故顾命大臣沈自舟的独子,少年承袭嘉国公爵位,与今上私交甚笃。而今沈江东方过而立,已履任要职,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少年亲贵,统领帝京戍卫。叶秀峰攀上这门亲事,不可谓不得意。
沈浣画看见思卿,便招呼她进来,笑道:“正要找你去呢。”便把从娘家带来的缎子绡纱、赤金钗子、堆纱花分给思卿,又给她一件大红羽纱斗篷,问:“你怎么自己逛?菱蓁呢?”
思卿先谢了沈浣画的东西,而后笑道:“嫂子晌午回娘家去了没瞧见,我把四房那位作弄了,辛苦菱蓁替我赔不是去了。嫂子先忙,我回去看看菱蓁回来没有。”
沈浣画见思卿回府时日未久便憔悴了不少,心有不忍,却又唤住她道:“初五日我要到西山碧云寺去拜,你同我去西山散散,如何?”
思卿听了展颜一笑道:“如此甚好。”见沈浣画忙着收拾,于是就辞了出去。刚辞出去,沈浣画阁子里走出一人,正是方才和思卿说话的沈江东。
“阿兄,你先坐,等我归置归置东西。”沈浣画道。
沈江东笑道:“你这小姑身上有煞气,看起来不好相与。”
“谁说的,思卿妹妹是顶好的,言语厉害些,心里不藏奸。她一回来,把四房那位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才回京几日,你怎知她不藏奸?还是远着些罢。”
沈浣画叹了口气:“思卿妹妹很不容易,我公爹什么打算,你还不知道?”
沈江东听了默不作声,半晌道:“你公爹做官可真是精道。”
沈浣画放下东西,走进阁子,亲手给沈江东添了茶,沈江东问:“兰成呢?”
“会诗去了。”沈浣画犹豫了片刻,“公爹想让兰成进翰林院,谋一个庶吉士。但是我和兰成商量过了,我们听你的,还是放外任的好。”
沈江东连连颔首:“就是这样。趁早离了府上这一窝乌七八糟的亲戚是正经。”他忽然想起一事,轻声问:“你初五日去西山,是去拜祭……”
沈浣画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你知道便罢了,不要讲出来。”
沈江东道:“除了你这小姑,还有谁陪你去?”
沈浣画道:“那日兰成要去拜会他的座师,没旁的人了。”她小声又说,“再说了,这件事的缘由我没告诉兰成。”
“那我陪你去。”沈江东说。
沈浣画疑道:“你不用跟着三哥?”
“那一位不让我跟着……”
正说着,传来了叶秀峰殷勤的笑声:“亲家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沈江东连忙应付叶秀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