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好久不见 (第2/2页)
门边停了辆马车,里面的人不耐烦地说“除了告状你还会什么。”
说归说,车晃了几下,跳下来一个人。“上车吧,司大小姐。”
没了车子的遮挡,声音比刚才更清晰,梁斯眠浑身一震,不受控制地跟上去,想看清说话人的样子。
颐指气使的女孩子顺着男子的手上车,从窗口探头笑眯眯地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啊,再过段日子天就冷了,我可不想在大冬天成亲。”
梁斯眠顿住脚步,不敢再向前,男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是她曾经听过无数次的声音,此时正对着另外一个女子说“你就这么怕嫁不出去啊。”
女孩子笑着嗔怪了几句,没有真的吵起来。梁斯眠鼓起勇气快走几步,却只来得及看见半张脸,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她确定是谁。她瞬间腿软得站不住,贴在门边缓缓下滑,浑身发抖,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你认识他吗?”沈少主听了几句便猜中因果,却依然明知故问。
梁斯眠还没从震惊中回神,愣愣地看着离开的马车,轻声说“那是我夫君。”那是她一年前就亡故了的夫君,此时却站在别人身边,言笑晏晏地说着成亲的话。
沈少主心有不忍,问“你确定没有认错人吗?”
“确定。”
“他不叫秦少俞,他是霍家的独子,霍承泽。车上那人应该是他的未婚妻。”
即使一闪而过,梁斯眠也能肯定刚才的人一定是秦少俞,可她去丘州找人的时候,所有人都言辞凿凿地说秦少俞已经死了,现在却在千里之外的都城出现一个和秦少俞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认识他?”
沈少主去年第一次代父亲来都城送供品的时候,去港口接他的就是霍承泽,那时候霍承泽就已经有未婚妻,那趟差事就是替岳父跑的。因崖州少有指腹为婚之事,沈少主便对他十分关注,同行的人调侃他婚期将近,霍承泽只是笑笑,并未反驳。
梁斯眠当初落水本就疑点重重,如今看来更是令人肝胆生寒,梁斯眠怔怔地松开手,秦少俞想杀了她?为什么,难道那些关爱和亲近都是假的吗?
霍家在都城德高望重,家主霍思渊有从龙之功,多年稳居朝中要职,是陛下的亲信。霍思渊只有霍承泽一个儿子,早年因南征北战政务繁忙,便将儿子交给妹妹扶养,后来两家有意亲上加亲,便将青梅竹马的小女儿许配给霍承泽,也算成就一段金玉良缘。
四年前霍承泽出门历练,直到去年才跟着崖州的队伍回城,回来后出入自由,没有任何异常,没几个月司家的人也结束外任回京述职,最近司姑娘出门都是霍承泽跟随左右,他们的婚事早就提上议程。
梁斯眠咬着下唇,心中渐生惶恐,如果他是霍承泽,那秦少俞是谁,她嫁给了谁?十几岁的少年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可霍承泽面对司姑娘的娇纵不过一笑置之,嘴里不情愿却还是亲自下车把人扶了上去,足以证明他们之间有不同于他人的感情。
梁斯眠哭得停不下来,刚成亲时她总觉得自己名声不好,恐怕会耽搁秦少俞的前程,因此事事小心,后来落水后在崖州那一整年,她都在担心家人会因为自己难过,谁知上岸后才发现事情和她想的根本不一样。
所有的家人都不见了,父母,手足,丈夫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她忽然之间孑然一身,什么都没了。
梁斯眠根本想不到好不容易见到丈夫,他竟然会成为别人的未婚夫,和别人站在一起说笑,她日日乞求上苍不要对她那么残忍,至少让她再见一见家人,却料不到再见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曾经有意无意被忽略的细节此时变得格外刺眼,他从未提及自己的出身,从未说过家里还有什么人,就连他们的婚礼也没有任何一个和秦少俞有关的人出现,可那时她只顾着自卑,从没怀疑过他会故意欺骗自己。
“我不信他会这样对我,哪怕赌上脸面,我也想亲口要一句话。”梁斯眠泪水涟涟地抬眼望过来,沈少主无法拒绝,只能提醒她自己很快就要返航,不论她是留是走都必须尽快做决定。
“他也许会很无情,完全不像你曾经认识的人,也许会装作不认识你,用很难听的话羞辱你,你受得了吗?”
梁斯眠笑得十分凄凉。“亲耳听见才能死心。我知道就算见到他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总是存着万一的侥幸,万一真的是我认错了呢,万一......早点死心,才能早点放下,不是吗?”
沈少主办事很利落,两天后就约好了霍承泽。霍承泽如约而至,脸色十分平淡,尽管信上说故人邀约,可他并不觉得自己认识的什么故人能和崖州搭上关系。
临出门前父亲把他叫到书房,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不要轻易吐露私隐。“崖州和江湖势力关系密切,易容拟声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你应该听说过姽婳城和铜雀台,当年赵丞相当权时与姽婳城主来往密切,她的义妹嫁给了铜雀台主人,如果他们想造一个人出来哄骗你,简直易如反掌,你自己留心。”
霍承泽年幼丧母,要是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难保他不会动摇。霍思渊就他一个儿子,虽然平时很严厉,可也从心底怜惜他孤单,不愿在别的事情上对他多加苛责。
“还有,你在外面的化名最好藏住,陛下疑心重,你又去过丘州,不要节外生枝。”
霍承泽一直想知道自己在丘州的消息是谁透露的,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时机,平淡道“丘州那么穷,去了又能怎么样,他总不能怀疑我拥兵自重吧。”
“丘州离崖州近”话刚脱口就觉得不对,霍思渊皱眉赶他出去,小小年纪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乱说。
霍承泽一直不明白丘州究竟有什么不同,此刻方恍然大悟,陛下暗中加重了对丘州的管辖,竟是为了防备崖州。陛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信任崖州,崖州孤悬海外,海外诸国只知崖州而不识都城,根本就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想明白这些,霍承泽对于沈少主突然邀请自己爬山的原因有了猜测,大概是想探听朝中的动向,不过他的邀请实在过于生硬,真不知道崖州的人是脑子少根筋,还是胆大包天。
山崖高耸,沈少主和霍承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霍承泽嘴上应得痛快,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等待着沈少主下一步动作。
山顶风景秀丽,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忽然有人从身后赶来,沈少主歉意一笑,让霍承泽到前面等他,他处理完事情就赶上去。
霍承泽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心里想着好戏终于开场,山上只有一条路,他闲庭信步绕过繁茂的树丛,看见亭中有个素色的身影。
这个打扮很陌生,不知道崖州的人选了谁来骗他。
沉稳的脚步声走近,梁斯眠慢慢转身,矮了矮身子,凝视着熟悉的脸。“好久不见。”
本该死去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的冲击大得让人差点站不稳,霍承泽定了定神,想起出门前父亲的提醒,对于江湖秘技有了真切的体会。
太像了,模样,身形简直就是同一个人。但霍承泽很快发现了破绽,她在自己面前一直都很乖巧,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距离感。
可见就算模仿得再像也会有疏漏,他们没见过她在自己跟前的样子,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姑娘是否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