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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美人(闻人蔺一袭红袍踏雪姗姗...)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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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双眸如漆,眼尾微微上挑,噙着似有还无的笑意看人时,漫天雪光也黯然失色。他开口唤“太子”,则说明此人必定见过阿兄。赵嫣作为冒名顶替的赝品,自然不会傻到直接去问:“你是谁?”她若无其事地撩开帘子,压低嗓音道:“雪天独钓,阁下倒是好雅兴。”男人放下交叠的长腿,手中的书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掌心,“殿下冒雪漫步至此,其雅趣,与臣不遑多让。”太子赵衍,并没有能雪中漫步的强健体魄。赵嫣心中明镜似的,掩唇轻咳道:“雅趣谈不上,不过是寻个地方避避风雪,阁下不会介意吧?”男人忽地笑了,白玉无瑕的脸逆着光,显出几分幽深莫测。赵嫣心下警惕:莫非自己说错话了?不可能。她仿着兄长赵衍的性子,将谈话的分寸拿捏得极好,应并无破绽才对。男人坐着时只觉身形挺拔,站起来才发现他竟有这么高!赵嫣自诩不矮,却只堪堪够着他的肩膀处,抬眼望去,朱红的朝服将他冷白的脸衬得如仙人般俊美。男人伸手,指间的玄铁戒折射出丝丝冷光,赵嫣下意识后退半步。然而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只是从她耳畔掠过,轻轻掸去她肩头细碎的积雪。男人含笑,温雅道:“殿下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想在哪里避雪都可。”这人,倒是个谦和知礼的温润君子。赵嫣稍稍松了口气,若无其事转身,寻了个避风处坐下。静了片刻,没忍住问道:“如此冷的天,能钓着鱼?”男人的声音醇厚,似笑非笑道,“不太聪明的,便会自投罗网。”言多必失,赵嫣露了个笑应付过去。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她便起身道:“雪势已小,孤要走了。”男人笑得温润无害,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才刚出门,身上沾染的暖香便被北风吹了个透凉,这回赵嫣不用刻意装虚弱,被风呛得连连喷嚏。穿过游廊,果见流萤抱着斗篷回来。赵嫣披上月白加绒的斗篷,戴上兜帽。“我方才在暖阁遇见一人,很年轻,生得极为好看。”她想了想,对身侧执伞的流萤道:“从其衣裳瞧来,至少是个王孙世子。你且派人回去看一眼此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以免出什么纰漏。”流萤不敢耽搁,即刻道:“奴婢识人多,亲自去一趟。”暖阁。左副将张沧推门进来,便见自家主子凭栏而立,俊美无俦的侧颜镀着泠泠的雪光。单看这副好样貌,谁能想到他竟是权倾天下的异姓王爷?“王爷。”张沧掩上门,低声道,“没想到太子真还活着,也算是命大。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挡咱们的路……”见主子不语,张沧提议:“可要属下的人亲自出手?”“有点意思。”闻人蔺望着太子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道,“本王手下的情报,还未出过差池。”“王爷是怀疑……有障眼法?

”亲卫忙道,“可是卑职于暗中观察,那太子言谈举止柔弱不堪,似与往常并无不同……”正想着,便闻一声低笑。“并无,不同?”闻人蔺嗓音轻淡,重复了一遍。张沧汗颜,立刻垂首道:“卑职愚钝,还请王爷明示。”闻人蔺半眯眼眸,意有所指道:“这位小太子,居然不怕本王了。”风雪席卷池面而来,一颗微小的瓦砾自檐上坠落,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电石火光的一刹,闻人蔺顺手手握住身侧钓竿一甩,丝线如银蛇扭动,直取屋檐。鱼钩的折射出寒光,藏匿在暖阁屋檐上的内侍被细如发丝的鱼线缠住脖颈,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咕咚坠入寒池之中。风停,殷红的血色自池底升腾晕染,随即消散不见。竟有高手躲在屋檐上伺机行刺,而自己却丝毫未曾察觉,张沧不由冷汗涔涔,抱拳下跪道:“卑职失察,还请王爷责罚!”“行了,将这里处理干净,查清楚是谁家放出来的狗。”男人的嗓音轻描淡写,将手覆在雕栏的薄雪上拭了拭,“先去会会皇帝,至于这个碍事小太子……”他薄唇微动,“他挡的,可不止本王一人的道。”“……是。”张沧将折断的钓竿拾起,试图将功补过,“这柄南洋进贡的钓竿,卑职会命人修缮如初。”“不必。”闻人蔺慢悠悠负手跨过。谁叫他今日,已钓到更有趣的猎物。一盏茶后,流萤去而复返,悄声推开暖阁的门。竹帘飘动,室内空空如也,唯有浮冰的池面荡开浅淡的涟漪,逐渐归于平静。殿下嘴里那个世无其二的“温润美人”,早已不见踪迹。……东宫。赵嫣刚从马车上下来,来不及喘口气,便见一名女史迎上来,语气凝重道:“皇后娘娘谕令,召您即刻去主殿。”听到皇后的名号,赵嫣秀气的眉蹙了蹙:“来得真快。”东宫主殿门窗紧闭。纱灯的昏光倒映在一尘不染的地砖上,地砖上又倒映出小少年垂眸懒倦的神情。而前方高位上,衣钗华贵的凤袍女人手搭凭几端坐,丹唇长眉,凤眸清冷,眼尾有极浅的细纹浮现,却依旧不损其五官美艳,颇有不怒自威之态。她皱眉凝视坐在下座的“太子”,似乎在透过那张脸看另一个人。“谁许你擅自开口,与群臣正面交锋的?”魏皇后握紧了手指,单刀直入道。小少年撑着下颌,纤长的眼睫投下暗影,盖住了眼尾的那点朱砂小痣。“我自己决定的。太极殿之事,摆明了是有人煽风点火。若我如傀儡般不言不语,无异于授人以柄,届时幕后主使不依不饶闹到父皇跟前,向天子施压……”没有刻意压着嗓子,赵嫣的声线才显露出几分少女的柔来,“到那时,母后还瞒得住吗?”魏皇后眸色微变,冰冷的嗓音更低了三分:“那也不可擅自行动!你知不知晓你现在是何身份?”身份?是了,她得

扮演母后最疼爱的儿子。阔别这么多年了,母后待她还是那副老样子,动辄呵斥诘责,从不肯好好说话……不,对赵衍就没有这般严苛。十五年前一同降世的双生子,她永远是不被重视、不被喜爱的那一个。“若今日做同样决定的是阿兄,母后也舍得如此责备他吗?”没按捺住情绪,赵嫣到底问出了口。皇后冷冷道:“衍儿行事稳重,仁德善良,从不做这般投机取巧之事。”明明没了期待,赵嫣的心还是微妙地落空了一下。她自觉今日这个“太子”演得还算尽职,心有不服,但也不想顶着兄长赵衍的身份与母亲吵架,遂不再辩解,只望着案几上袅袅晕散的香雾出神。那颗照着赵衍的模样点上去的朱砂小痣,便如活过来般鲜红娇艳。魏皇后喉间艰涩,却仍骄傲地端坐着,不曾流露丝毫软弱。相对无言。“殿下,该喝药了。”流萤的影子映在门扉上,适时打破沉寂。深褐色的汤药搁在赵嫣面前,散发出浓重的苦味。与她的皮实顽劣不同,太子赵衍生来体弱多病,几乎是汤药灌里泡大的,赵嫣如今自然得有样学样,方才不让人起疑。只是她面前的汤药经人秘密改良过,并无强身健体之效,却能暂时改变她的嗓音,使之低沉更贴近于少年声线。赵嫣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在魏皇后复杂的视线中端起汤药,一饮而尽。苦!苦得人胃疼。魏皇后目光一软,如往常般,示意流萤将备好的蜜饯送过去。甜腻的气味钻入鼻腔,赵嫣动了动嘴角,牵出一个似嘲非嘲的笑来。再开口时,已是微哑的少年音:“母后又忘了,我讨厌吃甜食。”魏皇后一怔。喜爱甜食的,是她的儿子赵衍。“儿臣告退。”不等魏皇后开口,纤细漂亮的少年于座上拢袖一礼,俯身拜别。她这张脸本就得天独厚,又刻意学着已故太子的模样,魏皇后只觉五味杂陈,思绪汹涌间不禁脱口而出:“幸而今日来的是雍王那帮乌合之众,若撞见的是肃王,你眼下已经没命了知不知道!”疾言厉色的警告自身后传来,赵嫣脚步微顿。这是秘密回宫以来,她第二次听母后提及肃王闻人蔺。不知是怎样心狠可怖之人,竟连魏皇后这样骄傲心硬之人提及起来,也会心生惧惮。眼睁睁那道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魏皇后这才支撑不住似的弯下脊背,捏着鼻梁直叹气。她膝下这对双生子,如春水之于烈焰,性情天差地别。当初发生那样的意外,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狠心将女儿赶出宫,多年未见一面。但凡有第二个选择,她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将女儿召回来。“娘娘莫要动气。”流萤过来给皇后按揉绞痛的胸口,宽慰道,“其实小殿下这性子,是随了娘娘当年。”“流萤,替本宫看紧她。”魏皇后闭目,疲倦道,“如今群狼环伺,本宫……绝不能输

。”与此同时,太极殿外。天子被发跣足立于薄雪之中,道袍迎风鼓动,黄冠羽扇的老道在一旁掐指低吟。闻人蔺一袭红袍踏雪,姗姗来迟,刚好赶上这场占卜仪式的尾声。“肃王,你来得正好。”皇帝一手指天,风盈满袖道,“瞧瞧,这是上天下达的吉兆!”闻人蔺直面天子,竟未行跪拜之礼,只略一欠身道:“天降瑞雪,蜀川叛党熬不住严寒,确是天赐良机。”皇帝自信非常:“他们猖獗不了多久了。”“陛下英明,不过……”闻人蔺话锋一转,似有顾虑,“近来朝中多有唱衰之言,扰乱民心。”皇帝睁目,半晌,拿定主意道:“既然天佑大玄,这些人的嘴也该闭一闭了,再提‘迁都’之事者,不必留其性命。”说罢,他望向面前这个看似温良的年轻人:“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唇线微扬,闻人蔺淡声道:“臣,领命。”生杀予夺,他依旧温柔得近乎残忍。皇帝心情大好,抬手示意身侧老道士:“赐仙丹。”老道士收了法事,呈出一个巴掌大的红漆盒子:“恭祝肃王殿下福寿绵延,百无禁忌。”闻人蔺神色如常地接过,道了声:“谢陛下。”将肃清朝堂之事交给肃王,皇帝自然是放心的。他不顾劝阻封闻人蔺为异姓王,赐予无边权势,使其成为自己手中最锋利、也最骇人的一把利刃——因为他清楚得很,满朝文武中,只有这孩子绝对、绝对不可能背叛他。“绝不,背叛?”归府的马车上,闻人蔺屈起一腿而坐,质感极佳的袖袍蜿蜒垂在膝头。他经络分明的手捻着案几上的小漆盒,一下又一下,慢悠悠转动着。吧嗒一声轻响,他按住了漆盒,杀意将那双含笑的眼眸浸润得十分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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