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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胡寅 (第2/2页)

【二年五月,诏内外官各言省费、裕国、强兵、息民之策,寅以十事应诏,曰修政事、备边陲、治军旅、用人才、除盗贼、信赏罚、理财用、核名实、屏谀佞、去奸慝。疏上不报,寻命知永州。

【绍兴四年十二月,复召为起居郎,迁中书舍人,赐三品服。时议遣使入云中,寅上疏言:

【女真惊动陵寝,残毁宗庙,劫质二圣,乃吾国之大仇也。顷者,误国之臣遣使求和,以苟岁月,九年于兹,其效如何?幸陛下灼见邪言,渐图恢复,忠臣义士闻风兴起,各思自效。今无故蹈庸臣之辙,忘复仇之义,陈自辱之辞,臣切为陛下不取也。】

【若谓不少贬屈,如二圣何?则自丁未以至甲寅,所为卑辞厚礼以问安迎请为名而遣使者,不知几人矣,知二圣之所在者谁欤?闻二圣之声音者谁欤?得女真之要领而息兵者谁欤?臣但见丙午而后,通和之使归未息肩,而黄河、长淮、大江相继失险矣。夫女真知中国所重在二圣,所惧在劫质,所畏在用兵,而中国坐受此饵,既久而不悟也。天下谓自是必改图矣,何为复出此谬计邪?】

【当今之事,莫大于金人之怨。欲报此怨,必殄此仇。用复仇之议,而不用讲和之政,使天下皆知女真为不共戴天之仇,人人有致死之心,然后二圣之怨可平,陛下人子之职举矣。苟为不然,彼或愿与陛下歃盟泗水之上,不知何以待之?望圣意直以世仇无可通之义,寝罢使命。】

【高宗嘉纳,云:“胡寅论使事,词旨剀切,深得献纳论思之体。”召至都堂谕旨,仍降诏奖谕。既而右仆射张浚自江上还,奏遣使为兵家机权,竟反前旨。寅复奏疏言:“今日大计,只合明复仇之义,用贤修德,息兵训民,以图北向。傥或未可,则坚守待时。若夫二三其德,无一定之论,必不能有所立。”寅既与浚异,遂乞便郡就养。】

众人已经是听得一个头大两个头晕了,只能说这本伪书的作者确实有些本事,写胡漕司的传记真就和其人一般,耿直严肃却又有些乏味,便是张浚也实在熬不住这么长的上书进言,他觉得此刻简直和当年自己与刘子羽在南阳喝了一下午一样,头痛欲裂,却在听到最后一段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这是何意……是我在书中反对官家给你的任职,另有所差遣吗?”

胡寅沉默了片刻,方才应道:“大约是吧?但看这意思,是张枢相你要议和停战,我却不同意议和……可你不惯是个坚定的主战派?这里又是什么意思?”语气里隐约有了些责备之意。

张浚扶额以对:“你之前听了那么久,还没发现这个官家是个没心气又容易想糊涂心思的吗?这哪里是我想议和,明显是官家的意思……而书中你显然也是知道的,不然你慷慨陈词这么一大段给官家听干什么,直接弹劾我不就好了?”

胡寅托着下巴想了片刻,觉得其人说得也不无几分道理,但一时又有些气愤:“那便还是你曲意逢迎官家,惯会做小人行径。”

“那便是吧,反正你胡明仲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张浚只是冷笑,“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想学元镇兄那般做端直君子模样,那我就偏要做小人,君子也好,小人也罢,只要是能有功于社稷,做出点事情来,又有何妨?”

【始,寅上言:“近年书命多出词臣好恶之私,使人主命德讨罪之词,未免玩人丧德之失,乞命词臣以饰情相悦、含怒相訾为戒。”故寅所撰词多诰诫,于是忌嫉者众。朝廷辨宣仁圣烈之诬,行遣章惇、蔡卞,皆宰臣面授上旨,令寅撰进。除徽猷阁待制、知邵州,辞。改集英殿修撰,复以待制改知严州,又改知永州。

【徽宗皇帝、宁德皇后讣至,朝廷用故事以日易月,寅上疏言:“礼:仇不复则服不除。愿降诏旨,用丧三年,衣墨临戎,以化天下。”寻除礼部侍郎、兼侍讲兼直学士院。丁父忧,免丧,时秦桧当国,除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俄乞致仕,遂归衡州。】

【桧既忌寅,虽告老,犹愤之,坐与李光书讥讪朝政落职(“又一个被秦桧惦记记恨上的。”小林学士勉强打起精神来在自己的笔记上又添了一笔,引得边上刘子羽都忍不住想去看他到底都记了些什么)。右正言章复劾寅不持本生母服不孝(众人听到这里顿时齐齐来了精神,不得不说秦桧其人的无耻程度实在是太提神了,就连胡寅自己原本平淡的声线也高了几分),谏通邻好不忠,责授果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桧死,诏自便,寻复其官。绍兴二十一年卒,年五十九。】

“真是卑鄙无耻,这种构陷的借口也是人能想得出来的吗?!”韩世忠直接气得想摔碗了,“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小胡贤弟你的生母……”

“但不孝大概是真的吧。”胡寅只是面无表情地合上了手中的书,“只是又能如何呢?即便不找这样的借口,还会有别的借口,秦桧其人构陷政敌的手段你们在前文也不是没听说过。”

小林学士却是提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问题:“胡漕司是哪年生人?”

“林经略(林景默在第四卷开头被外放做成都府路经略)何出此言?”胡寅也是愣了一愣,最后答道,“绍圣五年。”

“那便有答案了。”小林学士最后在纸上添了几笔,“因为之前所有人所读的传记里,只有胡漕司你是明确提及何年而卒,享年几旬……林某不才,却是将这伪书里的年号推理了一番,这书里是在建炎四年后改元绍兴的。”

赵玖闻言也是一惊,这做法也真的很小林学士,众人都在就书中行状各种互相攻讦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竟然默默在理时间线?不过仔细一想,宋史里其他人的传竟然只言片语都没有提到他?

看来又是一个被自己改变了命运的人物啊。

“林经略真是……有心了。”其余众人也是一时哑然失笑。只是这样听来胡寅的传虽然平淡无奇,但还真如其人所言,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甚至也是一个被秦桧记恨迫害的忠臣,一时间倒轮到张浚被其他人看了笑话,毕竟他先前的小人行径实在太过显眼。

等等,被秦桧记恨迫害……

张浚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问题:“这本书里先前提到元镇兄被秦桧记恨是因为对他不恭,我被秦桧记恨是因为对官家进言秦桧其人不可用,而且之后还又上书指摘他为国贼……李中丞便更不用说,直接面谏官家指摘秦桧,可你胡明仲做了什么,引得秦桧这么记恨?便是上了几篇反对议和的折子,却并没有提到秦桧啊。想来当时有主战之意的可不止你一人,他至于这般记恨你?”

胡寅闻言直接瞪了他一眼:“张德远,你到底什么意思?”

但不得不说张浚的疑问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秦桧其人小肚鸡肠记恨别人的本事之前众人便有所领教,值得他这么追着攀咬不放的,似乎应该另有别的原因?

但这本伪书显然是没有更多答案了,张浚盯着那本书卷,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奇异的念头。

上回自己哭诉冤杀曲端一事应该另有原因,这本书便真的寻了李彦仙的传记来解释曲大究竟做了什么,这回这本书是不是也能满足一下自己这点小小的心愿……?

想知道胡明仲究竟怎么得罪了秦桧,这不算小人心态吧?他对天发誓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而这古怪书卷却仿佛真的听见了他的心声一样,隐去了先前的字迹,扉页却是换上了一本新书。

【斐然集·寄张相】

胡寅一时惊恐,竟是吓得连这本书都直接丢到了桌上,生怕烫到手还是如何。因为他是真的将平日所写的一些杂记、诗词、道学文章甚至与其他人的往来信件汇编成了叫做《斐然集》的集子。

但他至少现在可还没有给张德远写过什么私信!

可不论他如何不情愿,看这本书卷的意思,似乎这封信件能够解开众人包括他自己的疑惑,他究竟还做了什么那本伪书中没有记载的事情,引得秦桧那般记恨?

只是打开后,他的脸色顿时变了:“先前的伪书已经足够荒谬了,如何又来拿这种根本不存在的书信造谣生事,污人清白!”

张浚却是微微一笑:“既然是寄予我的书信嘛,若是明仲读累了,我来代劳也无甚不可。”

“张枢相不要欺人太甚了……”胡寅咬牙以对,却是认命般闭了闭眼睛,“也罢,不论是伪书还是这不知道哪里来的书信集,里面的事情都做不得真的……我便读来又何妨!”

【窃以今日人材最难得,未用者则不易知,不若于已用者舍短取长,犹少失业。左相及相公宏才盖世(“这说的难道是赵相公和张相公?”众人议论纷纷),运量固有馀矣。然周公、孔明之心,尚欲兼用天下之士,终不自以为足,而轻盖人材也。李丞相心在王室(“这又是在说李伯纪吗?”),威望已著,使当一面,则有折冲之势矣。秦丞相死生不动,社稷臣也,还侍经幄,时有献纳,其功不在汲黯之下矣。】

众人皆是陷入了一片死寂,过了半晌,便是张浚也是难以置信地开口:“所以……在那本伪书中我会举荐秦桧,还有你的一份‘功劳’?”

而胡寅已是气息不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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