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琥珀 (第2/2页)
如同一缕流动的鲜血。
梁兴扬正是发现了那松萝体内露出这么个东西来,才忽然疯了一样冲进火海去,甚至没来得及把火熄灭或是念一个避火诀,总算他飞快地将东西取了出来,叫满心希望看见他被烧死的玄灵很是失望。
玄灵怎么也没想到能让梁兴扬这样忘乎所以的不过是这么一个东西,其实说人为财死都有些过分了,这本就不是什么名贵的玩意。
梁兴扬一时还没有把那琥珀收起来,因为上头有很重的怨气,是那些被松萝摄去了魂魄的人死前的不甘。
他认得这块琥珀,当年师父正是因它而死,却不知它如何落入深谷,催生了这样一株松萝。
梁兴扬本以为自己要寻见它一定要费许多工夫,甚至做好了如果到最后一刻依旧不能发现它就上天入地去寻的准备,可是一瞬间它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与之一前一后出现的还有一个和师父如此之像的玄灵。
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玄灵一眼,想,冥冥之中果然是有些巧合的。
玄灵叫他看得不大自在,朝后缩了缩问道:“你在看什么?”
梁兴扬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玄灵咕哝了一句莫名其妙,便把头扭过去了。
梁兴扬看着那块琥珀,忽然叹了口气道:“真是麻烦。”
声音很低,然而猫的耳朵总是很好用,玄灵听见了这一句,当下问道:“什么麻烦?还有你也怕麻烦的事情?”
不过这一日的工夫,梁兴扬便已经习惯了玄灵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他在这一点上总显得脾气很好,从不与玄灵计较。
“怨气难消,少不得我做些苦力。”梁兴扬对着黯淡的天光照了照手里的琥珀,那一线血色便如活了一样扭动起来,玄灵在一旁竟也能看出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她不由得后退了半步,警觉地问道:“这里头究竟是什么?”
“不曾消解的怨气。”梁兴扬低声答道。“这块琥珀里原本不是这样的。”
玄灵听他像是见过这东西原本的样貌,极力打量时看其中也不过是一缕血色,要是按梁兴扬这么说,那这琥珀里原本该是空无一物才是,可是那样的东西该随处可见才对,不值得梁兴扬这样拼命。
梁兴扬似乎觉出了玄灵的不解之处,还很耐心地解释道:“这里原本有一只流萤。”
“萤火虫?”玄灵嘴角一挑,她还当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是流萤,一种很特殊的小东西,能聚集天地之间的‘气’。”梁兴扬看着那一点血色,眼里有些悲哀的神色。“也正是因此,那些怨气才会渗进其中,变成这副模样。”
玄灵不知他是为什么而悲哀,不过总算善解人意一把,沉默了下去。
半晌,梁兴扬忽然主动打破了沉默。
他问:“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什么?”玄灵叫他问得一怔。
“我问你为什么执着于杀他们一次又一次,而不是一劳永逸。”梁兴扬重复了一遍。
玄灵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
“因为死一次太便宜了,我要他们永远用那样的痛苦来偿还曾经的罪行——只是有你这么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在,眼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梁兴扬一如既往地无视了她的指责。
“真的是那样么?”
这一次同梁兴扬对视时,玄灵竟有了一丝慌乱。
她极力地扭过头去,道:“当然是,不然还能是为什么?”
“为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梁兴扬似是在笑,又似是在叹息。“可是玄灵。”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样郑重地叫玄灵的名字。
“仇恨能叫人活下去,可不能叫人活得快乐。”
玄灵恨恨道:“你懂什么?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两人的脸色忽然都变了。
红日渐生,然而两个人都在此刻听见了一阵似有若无的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