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寂(1) (第2/2页)
她将烛台轻轻放到地上,借助烛光俯身寻找,很容易就在床底找到了一个被德国人打开的大箱子,大箱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箱子——正是德内尔惯常用的那个工具箱。
擅闯被德国人封禁的房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即使这个“封禁”根本就是形同虚设,被人撞见也不好。所以她就直接提走了小工具箱,螺丝刀什么的,去薇尔莉特房间里再找吧。
薇尔莉特已经在自己房间里甩着空荡荡的袖子等了许久,当加纳利提着一个绿漆木箱从昏暗的走廊上摸进她的房间时,她立刻低声问道:“你的蜡烛呢?”
“忘在屋子里了。”加纳利吓出了一身冷汗,“我这就去拿!”
“你直接带着蜡烛进了阿让的房间?!”
“天呐!”加纳利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做的蠢事远比丢三落四严重得多,如果被人看到德内尔的房间里亮着灯,那么德国人就该上门了!
加纳利急忙回到德内尔的房间,吹灭蜡烛拿走烛台之后,还特意检查有没有融化的蜡滴留下。在做这些善后工作的时候,她唯恐突然有人出现在门口对她爆呵:“站住,不许动!”
“加纳利?”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加纳利吓得一哆嗦:“干嘛呀,薇尔莉特!”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加纳利连忙起身,谁知手上的蜡烛居然在这个时候断了一截,直接滚到了一个柜子下。
加纳利都快要被自己的愚蠢和霉运气哭了,她想把烛台递给薇尔莉特,却又想起后者的义肢还没装上。没办法,她只好将烛台先放到门外,然后回屋向柜子下伸手去够那块蜡烛——加纳利现在只希望自己不要摸出来一只死老鼠!
只是柜子底下的东西不止一个,加纳利也没法判断到底那块才是蜡烛,因为它们居然都是蜡质的。
那算了,一起带走吧。于是加纳利便带着两个“蜡质物件”匆忙地走出德内尔的屋子,然后上好锁。
再次回到薇尔莉特的卧室后,加纳利先将手上的蜡烛头丢掉,随后又将从德内尔柜子下摸来的另一个蜡质物件放到桌子上。
“这是什么东西?”薇尔莉特奇怪地问道。
“从阿让柜子下边掏来的,或许只是块垃圾?”
“阿让不是这么邋遢的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加纳利并没有留意那个物件,只是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柄I型螺丝刀,开始拆解清理薇尔莉特的机械臂。在她忙这一套的时候,薇尔莉特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那个物件上。
“里面好像包着东西。”
“或许吧。”加纳利依旧不在乎,“现在还没有警察上门,看来我们潜入阿让房间没有暴露喽。”
薇尔莉特还是盯着那物件看。
“好吧,好吧,哎呀,满足你的好奇心!”加纳利无奈了,便手脚麻利地为薇尔莉特安装好义肢,再卷起后者的袖口,将义肢接口套在她布满老茧的断臂上。
接着,加纳利收拢起工具下了床,准备将工具箱放回它原本在的位置,经过薇尔莉特桌边的时候,她顺便将桌子上的蜡块丢到了薇尔莉特面前:“自己研究吧,我马上回来。”
当她放下工具箱,回到薇尔莉特的房间之后,就看到薇尔莉特盘腿坐在床上,把蜡刮得满床都是,铁掌里还捏着一个没刮干净蜡的小铁片。震惊的加纳利还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薇尔莉特便将铁片举到了她的面前:“我的‘手’没有指甲,你帮我刮!”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啊?”加纳利哭笑不得地接过铁片,三下两下就用自己齐整的指甲挂掉了附着在上面的所有蜡。也正是在这过程中,她意识到了这个物件究竟是什么。
这是属于让·德内尔·戴泽南的身份牌。
每个军人都有这么个玩意,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确定那些惨烈无比的尸体的身份。德内尔作为军官,他的身份牌要比普通士兵的好不少,用料和做工都很卓越,身份牌的后面甚至写着出生日期,以及下一行的留白——
不对,德内尔的这块身份牌的下方居然没有留白!
加纳利吃惊地反复检查,却发现这块身份牌上的“阵亡日期”确实是已经填好的!
薇尔莉特几乎将身份牌硬抢过来,才看清了上面的字迹:“让·德内尔·戴泽南 1898.3.10-1920.2.9”
“1920.2.9”——这串日期显然是德内尔自己刻上去的。
“1920年2月9日是什么日子?”加纳利嗫喏着问道。
“那时候他还在克里米亚……”薇尔莉特深吸了一口气,悲怆地回答道。
从那时起,阿让的生命就已经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