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托付 (第2/2页)
其实他心里知道,便是沈时宜真的是母亲教导出来的接班人,母亲走的太早,沈时宜能学个几分?他跟在父母身边十几年,面对眼下铺子的困境束手无策,沈时宜又能有什么办法?除非她能点石成金,将库存的布料都变成金子,不然,沈家绸缎庄,进冬货的最后一笔钱被他带走,根本开不了几天门就要被同行挤兑的关门大吉了。哪有大冬天卖薄料子的?
到那个时候,自己再回来。象征性的责骂时宜几句,说她辜负了母亲的教导,自己的信任,这件事,便也就过去了。自己在津门绸缎庄这个行业,“体面”的退了出来。以后拿着最后的体己钱,当个平凡富家翁,也就是了。
既保住了面子,又保住了里子,可谓一举两得。
沈时宜此时已经换了旧衣服,坐在灶火前,晃动的火苗映着她瓷白的面庞。
她眉眼和脸庞继承祖母的大气,高挺的鼻梁,跟父亲一模一样,还有这瓷白的肤色,其实遗传了母亲,但是各花入各眼,家里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祖母的缩小版。
她并没有将父亲的“托付”的话放在心上,父亲说话,常常是说的很好听的,但是从来没有实现过,她在过去的三年,已经领教过了。此时,她脑袋中,那些积压布料的资料,不自觉的在她脑海中闪动,库存中,冬天的厚料子和春夏的薄料子,就数量来说,是薄料更多一些,但是价值来说,自然是厚料压的钱更多。人的审美都是随着天气和环境改变的,那些薄料,现在是回天无力,但是厚料子,还可以想想办法。
津门这里陆路四通八达,又是水路的起点和终点,所以,这里是布料的中转站,南方的布料从水路运到津门,又从津门散布到北方各府。所以,津门这里大的绸缎庄,做的都是大宗批发生意。这个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流转,因为压钱压的太狠。如同绸缎庄,一批布料没有押对宝,积压下来,便会周转不灵,连续两次押错宝,就死无葬身之地,只能低价将库存处理掉,从小商铺从头再来。
沈兆坤连续三年积压库存,早就成为津门大小绸缎庄眼中的笑话,大商家隔岸观火,小商家摩拳擦掌,只等着沈家绸缎庄处理库存时,狠狠压价,咬掉沈家的一块儿肉,甚至分而食之。
沈家如今最简单的破局之法,就是在今年的冬货上,若是压准了,不但能盘活资金,还能顺带销售一批库存出去,这样,沈家才能存活下去,甚至重新占据绸缎行业大商家的地位。
沈时宜想着,也许明天,她要去各大绸缎行转一转,她两眼一抹黑,也只能跟在其他人之后,学些经验,揣测今年的趋势,或者,跟随谁一起进货试试水。
这些,都得等以后摸底再说。
沈时宜打定主意,抬起头,发现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到浑浊了,煮面看来是不行了。沈时宜找到马婆子常常藏馒头的地方,拿出一个馒头,就着锅里的水,凑合了一顿晚饭。
心里有了方向,馒头吃起来都带着甜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