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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 命运的相逢 ? 五 (第2/2页)

“嘁,我就不知道。”听同伴如是说,甯月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是女孩子家,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很正常。民间有云:‘海战扶风、陆战百里’。其中扶风是曾于澶瀛海中叱咤风云的海寇叶扶风。而百里便是这位名扬天下的陆上第一猛将向百里了。”

“陆上第一猛将?就这个花匠打扮的老男人?”

“月儿你还别不信。相传当年百里将军还在煜京朝中做参将时,只领五千精兵,便于叶离城下一役降服了东黎三万叛军,一战成名。后来他辞官云游至暮庐城,得晔国公赏识而赐封为殿前兵马大都护,手里可是握着城内禁军的兵符呢!”

“不才正是在下。”青衣男子微笑着点头承认:“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一个小鬼,居然会对我的事情如此了解?”

“大昇朝的男孩子们,谁人不将百里将军视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只是你号称‘陆战百里’,为何又会去那白沙营里做起了舟师统领来?”

“舟师与陆师,本就是一件事物的两面。用兵之道,万法皆通,二十年前晔国公看得起在下,赐我一处可以容身之所。如今命我去舟师协助督军操练,我自当全力以赴,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向百里不知何时凿开了一坛清荔烧上的泥封。在弥散开来的酒香中,他竟是抱起坛子啜了一大口,咂吧着舌头连连赞道:

“真是好酒啊,够烈!想我离开夷州二十载,唯独忘不了这清荔烧的味道。不过关于我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你这小鬼快些说说,究竟想拜托我何事?”

见对方竟是答应帮忙,将炎不由得愈发激动起来,将自己的遭遇与零零碎碎的记忆竭尽全力地拼凑起来,一股脑说与了眼前的男子听。

听着少年的陈述,向百里的面色却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海面有浮冰——如此看来你先前上船的地方,似乎应是昶州的澹口。不过晔国舟师虽然天下无双,但通常不会轻易北上,以免引起天子的猜忌与世人的非议。”

“果然……”听对方这样道,将炎不由得面露失望之色,说话声也随之低沉了下去。向百里却摇起了头来,继续道:

“然而我并没有说你的记忆便是错的。恰好就在去年冬月,一艘营内的虎头飞鱼船曾经在澹口停靠过,并于鲸洄湾触礁沉没。全船一百一十三名舟师精锐,仅一人生还——不,算上你的话,现在便是两个人了……”

“还有一人活下来了?他是谁?我能去见见他么?”黑瞳少年忽然看到了一丝联通自己过去的希望。

“此人姓洛,乃是那艘飞鱼船上的指挥使。其因为沉船一事而被贬作了彍羽营中的枭骑都尉,领兵在城外值守巡查。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先前他同你们已经在雉河渡打过一次照面,若小鬼你确实在那艘船上待过,对方又为何会一口咬定你是海寇呢?”

男子的一番话,令将炎重新想起了不久前遇上的那个蓄着络腮胡子的凶恶男子,回想起他那张有些阴翳的面孔。少年的后颈上忽然泛起了一丝寒意,伸手想要将这令人不快的感觉驱走,却又不知该如何做。

猛然间,他又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一半冰冷,一半滚烫起来。冷,就好似走进了一间用白芒山上万年玄冰堆砌起来的冰窟。热,则好似被投入了炼铁锻钢的熔炉。转瞬,先前在虎头飞鱼船上的那段经历,无比清晰地从记忆深处跃然至少年人的眼前。

将炎登时觉得头疼欲裂,双手抱着脑袋毫无征兆地惨叫了一声,当着向百里与甯月的面,如同一棵被伐倒的小树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待转醒时,黑瞳少年已经被送回了迦芸斋中。此时他正躺在一张隐隐带着幽香的床塌之上,由女主人照料着。见其睁开了眼睛,紫衣女子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几分轻松:

“你啊,既是受了伤为何不同姐姐说。早知如此,我便不让你们去送酒了!昨晚你毫无征兆地昏厥过去,若是摔出个什么好歹来,该如何是好?”

“我怎么会在这里?是月儿带我回来的?”

“是百里将军亲自将你同甯月姑娘送回来的。小丫头在榻边守了你一个晚上,刚刚才去睡下。”

迦姐略带责备地解释着,又将食指竖在了唇边,示意黑瞳少年放轻声音。

“那百里将军人呢?能不能再让我同他见上一面,我还有要紧的事情没问完呢!”

“你现在这幅模样,就别总惦记着乱七八糟的事了。再者说,那位大将军统帅着城内五万禁军,虽爱喝我这里的清荔烧,却是从来都不肯亲自登门买酒的。昨夜他也是专门雇了辆马车送你们回来的,本人连门都没有进,更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来见一个神志不清,随时都有可能昏倒的小鬼。”

迦姐伸手便将黑瞳少年按回了床上。

“可是——”

“身体要紧,乖乖给我躺着,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对方昨夜特意托我转告,让你半月之后再去白沙营中找他。所以你先安心在此休养吧,一个有名有姓的大活人,不会突然就凭空消失了的。再要紧的事,也得把伤养好了再说。”

听女子如是说,少年终于不再执着下去。只是于心中偷偷猜测,向百里不肯亲自造访迦芸斋的一个重要的缘故,怕是同面前这位迦姐有些关系——毕竟她是东黎人,而二十年前,正是向百里亲手镇压了那场令天下为之色变的东黎叛乱。

话毕,女人在将炎的注视下缓步走出了房间,转身将房门轻轻地带上。直至此时,她才从怀中掏出了昨夜那位将军送来的几枚买酒的银毫,于纤细的手指间摆弄了起来。

为了方便清点,那些银毫皆以一根细绳五枚五枚穿成了一挂。而在那条红绳的末端,竟还特意栓上了一枝足有七八寸长短,已经微微张开花苞,鲜红动人的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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