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幕 ? 兵祸再起 ? 七 (第2/2页)
“立即给寡人宣国师来!”
半柱香过后,大帐之中的殷去翦愤怒地质问起了匆匆赶来的昆颉:“国师,你既早已知道晔国有此破甲利器,又为何没能早些提醒寡人!”
“未知国主所言何事?”
瘦高的男子依然披着他那件宽大的斗篷,彬彬有礼地鞠躬行礼。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寡人面前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五年前,卫梁同淮右的五千人马于晴岚山下尽数覆灭时,你不是告诉寡人极有可能是晔国从中捣的鬼么?”
“当年臣下也只是推测,如今国主又因何会突然提起这件相隔数年的旧事?”
“明知故问!当年那些阵亡军士的尸体上的伤口,同今日遇袭的嵬马营将士如出一辙。既然他祁守愚有可能掌握了某种不为世人所知的破甲利器,国师此前又为何未曾提醒寡人,反倒数次劝我贸然进攻?”
面对嗔目切齿的殷去翦,昆颉脸上却依然波澜不惊:
“国主此言差矣,当年在下也不过是根据有限的依据推测罢了,一直未能获得确凿的佐证。况且此次进攻晔国的决定,难道不是国主您自己做的吗?”
“难道国师便不怕寡人以谋划不利之名降罪于你么!”
昆颉的态度令殷去翦抓狂了起来。可即便如此,瘦高男子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那副不愠不喜的表情,淡淡地回应道:
“国主现在最应该做的事,难道不是立即抽调援军回防吗?若是晔国当真掌握了什么破甲的利器,或许很快便可改变其当下的颓势。”
殷去翦圆瞪起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子。此时他虽然怒不可遏,却也明白对方说得句句在理,根本没有什么破绽好拿。虽仍未打消对昆颉的怀疑,但无计可施之下,成国公却只能听从其建议,下令进攻晔国玉骨湖大营的三万人马立即回援。
然而墨鸦刚刚飞走,营中便又收到了第三份急报。传信之人,则正是殷去翦打算调派的援军主将。
急报中称,成国三万青鹞铁骑于玉骨湖西岸同数万敌军短兵相接。然而对方并非晔国主力,而是自茗水东岸连夜渡河的关宁武卒!
“卫梁也参战了?混账!若非早已处心积虑,那杀千刀的闾丘博容又怎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将数万大军由靖枢开至了晔国边境!可他究竟又是从何处提前知晓了我计划进攻晔国的计划?”
终于,这位身经百战,亲自率兵出征打下了成国半壁江山的国主的手,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说话的语气间,也再没有了以往那股胜券在握般的自信与高傲……
与此同时,暮庐城晔国王宫内,上至国主下至百官,却已在弹冠相庆。文德殿昨日刚刚更名为武德殿,新制的匾额仍微微散发出松节油刺鼻的气味。而有些微醺的祁守愚则立于匾额之下,两颊通红,高举手中的酒爵放声大笑:
“寡人这次便要叫全天下都看看清楚,我祁守愚的手中究竟握着怎样骇人的力量!殷去翦那黄口小儿,居然还以为自己轻易便能攻下暮庐城来?不自量力!”
“天佑国主!天佑晔国!”
殿下群臣山呼起来。然而他们此时仍不知晓,国主究竟用了怎样的方法,竟能不损一兵一卒便破了成国的青鹞铁骑——虽然就在短短数日前,晔军的接连惨败还令人记忆犹新,然而此时文武百官却无人敢深究其中的缘故,只是附和着这位刚刚继位不久,却有着雷霆手段的国主尽情地狂欢着。
然而酒过三巡,忽得内监来报的祁守愚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文德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尚未得入大门,他便已见寝宫之中仿佛遭了盗匪一般,被不知何人翻弄得乱七八糟。
“冯管家!这究竟怎么回事?!”
其脸上的笑意登时一扫而空,扯起嗓子怒喝起来。只是唤了半天,满目狼藉的殿内却始终未再出现冯管家的身影。
晔国公的日常起居,按例皆需交由宫中内监侍卫照料。可祁守愚身旁并无妻妾,也不好女色,故而并不似历任国主那般忌讳男人入宫。入主寿成宫后,跟随了他二十余年的冯管家更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晔国有史以来无需净身,便升任内监总管的第一人。
无独有偶,此次大破成国铁骑所用的火栓铳,也正是由冯管家替祁守愚秘密赶制而成的,并无第三人知晓。
矮胖国主心底陡然隐隐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径直奔向了自己里间的床榻,自腰间掏出一柄贴身短刀,唰地便将榻上的枕头划开一道口子,进而将手探入其中,紧张地摸索起来——此前由将炎手中夺来的那张击在了先民秘密的古图,正是由他亲手藏于枕芯的深处。
然而,如今其指尖触及之处,只剩下满手的棉絮,图却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滑腻绵软,又有些湿乎乎的东西。祁守愚愤怒地将那物自枕芯中抓了出来,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这是——一张人皮?”
不知是因为恶心还是恐惧,晔国公的双手剧烈颤抖了起来。而那摊附着了些许棉花,恍若凝胶般的东西也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半透明的人皮上浮现出一副面孔,隐约分辨得出是冯管家的容貌!
“速令流砂营派最快的马,最精干的人手,于宛州境内缉拿这个三头两面的狗东西!无论他躲去何处,都务必将其活着带回寡人面前!”
震怒的祁守愚将流砂营最得力的将军全都宣到了面前,怒吼着下达了命令。然而他却并没有向属下解释,为何一个小小的管家竟会如此重要,甚至让在成国大军压境时都未曾皱过眉头的晔国公,变得如此焦躁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