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幕 ? 不期之敌 ? 八 (第2/2页)
“诸侯王举重兵北进锁阳关,怎么看都是谋逆之举。若非有足够理由,那闾丘博容绝不会行此险招。只不过,此事于我们而言,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祁子隐金色的瞳仁中忽然绽放出来一丝光亮。
冷迦芸见状,立刻打断了他:“子隐你莫非又在想去煜京救人之事?”
白衣少年迟疑了片刻,最终并没有矢口否认:
“眼下,卫梁北上,定会吸引戍卫京畿的武卫十二军关切。我们若是得以由煜水东进,煜京城内外数万守军必定无法兼顾。无法兼顾的防线上便会有所疏漏,这当真是个等都等不来的去救甯月的机会啊!”
“可若是迦芸斋中的那些客商的消息有误呢?若是卫梁军的动作仅仅是换防,并不打算继续北进呢?你若贸然领军前往,晔国边防空虚,岂非让人有可乘之机?”
面对紫衣女子的不同意见,祁子隐却似早有了自己的打算:
“所以,我此次仅率千人,驾三艘虎头飞鱼船出海。无需太多粮草,若是发觉情势不对,也好及时转圜。”
冷迦芸心中,其实也早已如猫抓蚁噬一般,想要尽快确定甯月的安危。数年来,她心中无时无刻不在自责,责怪自己没能履行对故去爱人的承诺,将三个孩子之中的两人都弄得丢了。但是,面对北上一事的巨大风险,她还是张了张口,想要劝气盛的年轻国主不可亲自前往。
祁子隐却已然猜到了对方想要说些什么,摆了摆手道:
“迦姐不用劝了。我知道,如今你的心情,其实同我一样地急切。既是如此,我们一同前往便是。晔国的事情,可交由宓将军与樊大哥商议处置。相信他们二人必会全力以赴的。”
“国主但去,有臣下在,定守得晔国无虞!”宓自矢双手抱拳,对祁子隐的决定表示鼎力支持。
“冷小姐,卫梁若是真的要攻,早就已经攻来了,又岂是你二人留下便能改变得了的?”樊真见状也笑了起来:“况且你当清楚我们这位国主的脾气。他重情义,也从未对自己决定的事情有过半分后悔。如今若是不让他去,恐怕反而会在这宫中憋出病来!”
冷迦芸犹豫一番,终于不再多劝。四人之间的话题,也由卫梁撤军,转变为如何尽快选拔军中精锐之士,随冷迦芸与祁子隐北上寻人。
距离登基大典的日子愈发近了,白江氏的傻皇帝意欲禅位一事也已昭告天下,很快便成为了煜京城中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
城中百姓,其实对这个名存实亡的帝位由谁来坐并不十分感兴趣。但究竟何人才是那个禅位的对象,却勾起了他们无尽的联想。
数年来,高蠡虽然把持朝政,他的名字却并没能被寻常百姓所记得。而今皇城内外消息阻绝,甚至连宫城内发生的事情,都需要很久方才得以传至墙外。而几乎朝中所有的大臣,不是甘愿同其沆瀣一气,瓜分着原本属于白江氏的利益,便是屈从于他的淫威之下,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也正因此,城中渐渐现出了一些迹象与端倪。随着各诸侯国的使节先行入住京畿各大驿馆,递上拜谒的国书,高蠡这位新帝的地位,也在潜移默化中越来越成为了一种承认,甚至是一种共识。人们的猜测,也由谁会是下一任皇帝,渐渐变成了高蠡究竟是谁。各种添油加醋的谣传,转瞬便于城中四起。其中不少传言更似被人有意操纵,将其描绘成一个精贯白日,为大昇朝殚诚毕虑的大忠臣。
然而,这一切的背后主谋高蠡,面对这样的结果却依旧并不十分满意。因为时至今日,他仍未能见到御北、卫梁同晔国派来的使臣,更未能听到他们传来的祝颂拜谒。甚至前些日他还得知,卫梁的闾丘博容竟是斩杀了自己派出的使臣,不得不在锁阳关加派了新驻的守军。
“有何值得不快的?愿意臣服的终究会臣服,而不愿臣服的,就算你将刀架于他们的脖子上,也未必会低头求饶。况且这个位子,坐起来并不怎么舒服么……”
昆颉坐于万年殿的髹金盘龙椅上,低头看着闷闷不乐的执事长老笑道,却似另有所指。
“首座你便不要再调侃属下了。本是十拿九稳的胜局,如今却陷入了莫大的困顿,属下又怎能不愁?”
高蠡只能硬着头皮,在对方面前努力装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来,“您还是快从髹金盘龙椅上下来吧。如今我尚未登基,若是叫人看去了,令我于宫中颜面何存?”
“你这是——在责怪本座咯?”昆颉突然正色,死死盯着于殿门前徘徊的对方,“此次前去澎国,本座也是想要助你一臂之力。但那些陆上人的心思着实难以捉摸。嬴壬本已答应了本座将会臣服于新帝,可这刚一转眼便又反悔了。其中的缘故,倒是值得好好去查上一查。”
“属下已经查到,跟随首座一同前往临沧的几名执火,被人于泽阴城中斩杀殆尽。若是能寻得目击人证,或许便可得知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便能知晓那凶手是否同澎国公的变卦有关。”
高蠡边说边拱了拱手——这些日子来,昆颉就似故意要刁难自己一般,尽是将些难办之事派与自己去做。这些事耽误了大量的时间,甚至连思年殿中即将迎娶的甯月,他也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
但昆颉却颐指气使地声声令着,如同在催一头拉磨的懒驴:“那你还不赶紧加派人手去查?于陆上人的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你当真变得慵懒了。”
高蠡只得连连称是,然而暗地里,却是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