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幕 ? 赤甲燎原 ? 三 (第2/2页)
眼下城墙下早已乱做了一团。大火也已由货仓蔓延至邻近的三座瓮城,更是烧毁了主城中近一半的营帐。城墙之下哀声四起,火光中还不时有军士将附近的同袍自火中拖将出来。其中较为幸运者,得以成功将身上燃着的火扑灭,却仍被烧成了重伤。而更多不幸的军士,则被大火彻底吞噬,化作一坨焦黑的存在,甚至连尸首都再分辨不出。
眨眼间,关内守军便已死伤过半,仅只余数百军士。其中百十余人,正合力由距离仓库百步外的蓄水池中,肩挑背扛着一桶桶的清水,想要浇灭大火。然而货仓各处早已被浇上了城防时用的火油,区区几桶水浇上去,火势只稍稍变弱片刻,便又猛地窜将上来,根本扑之不及。
其余尚能奋力一战的兵丁,则同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关宁武卒缠斗在了一起。卫梁军虽仅百人之众,却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越战越勇。反观仓促应战的守军之中,却有许多人刚刚才从睡梦中惊醒,甚至连身上的衣甲胄盔也未穿戴整齐。对方仅一次冲锋,便已被杀得穿膛破肚,血流如注。
与此同时,天空中还不断有一道道黑影,犹如暗夜之中的蝙蝠一般无声滑翔入城,轻巧地落于地上。朱荏惊惧之余定睛一看,却见那些竟是身上套着两片硕大翼翅的关宁武卒。而他们,竟是自锁阳关东侧的擎鹰山间滑翔入城的!
很快,攻入关内的卫梁军便已夺下数座城门。而早已在关外集结完毕,身着银甲的武卒主力,也如数道原野间奔流的银练般,在无数火把的映照下由洞开的城门涌将进来。
“……故此,末将意识到锁阳关是决计守不住了的,只得以墨鸦传书后,领着兄弟们且战且退。直至途中寻获一匹坐骑,方才赶忙催马回城,禀奏战情。”
朱荏拱了拱手,却是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睛。
高蠡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凝重,到最后更是扯起嗓子破口大骂起来:
“我看你是让兄弟们去关宁武卒的长槊下送死,好为自己换取个脱身的机会吧!此等情形,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应死守锁阳关等待援军到来!”
“大人们不也是一样,让我等死守,方能换来你们的片刻安全么?只不过此次,怕是这煜京城中也将无一人得以幸免。所有计谋、对策,到最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让大家晚点去死罢了……”
朱荏已经没有任何顾虑了,只是疯了一般跪在地上,自说自话,语无伦次。
高蠡却已无心再同其纠缠下去,转而朝左右心腹下令道:
“速调武卫十二军往龙首渡全力围堵。绝不能让关宁武卒继续逼近城池!”
“那是否要将城中百姓疏散?”
身边的一名幕僚面色惨白,犹豫了片刻后拱手问道。
谁料这一问之下,却是惹得高蠡愈发愤愤起来:
“此事绝对不可!如今距禅位大典不过数日,不能让任何意外妨害我的大计!再传我命令下去,即日起以大典安防为名关闭城门,不得叫任何活物出去,也不许任何活物进来,连一只耗子也不行!”
与此同时,卫梁数万大军已尽数通过锁阳关,未做半刻停留,便继续列着整齐的方阵,径直朝煜京进发。
前夜率领五百名精兵攻入关内,奠定胜局的苻载尹,也于日出之后回到了闾丘博容的面前。见其身上披挂着的古怪装扮,女国主又是惊喜又是好奇,却是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让国主担心了。臣下昨夜擅作谋划,事先没有合适机会向您禀奏清楚,未曾想竟是一击得中,破了锁阳关,也算不负所托了!”
还不等闾丘博容发问,苻载尹便已抢先一步拱手行礼。女国主当即意识到对方还有事瞒着自己,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身上穿的是何物?”
然而,蓄着短髯的将军却并未正面回答她,而是反问道:
“国主可还记得,当年我们率军围剿昆颉时,曾于他的那座别院内,寻得了许多尚未烧尽的书信与卷宗?”
闾丘博容点了点头,却不知对方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来。
“臣下私底下花了半年时间,将那些残言片语重新拼凑了起来,却是了解到了一种唤作火栓铳的强大武器。直至昨夜见那关上守军齐射,险些伤了国主,属下方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所用的,很有可便是那火栓铳。不过由于战事紧迫,方才没能及时禀奏,还请国主责罚。”
苻载尹顿了一顿,见闾丘博容并未多说,方才继续解释道,“而臣下背上这两片翼翅名唤蝠鸢,也是从昆颉留下的那些未能烧毁的卷宗上得来的。然而时间仓促,直至此次发兵之前,也仅仅赶制出了百余套。若是数量再少一些,昨夜是否能有足够兵力同关内守军一战,恐怕都还是未知。”
“你的意思是,昆颉也在暗中帮助高蠡?”对方话毕,女国主不禁哑然失色。
“恐怕只有待我们攻入煜京,拿下高蠡之后,才能从他口中问出些端倪来了。”
苻载尹说着又上前一步,“若得国主首肯,臣下愿率五千精锐轻装前往,一举攻下前方的龙首渡,为明日进攻煜京城池扫清最后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