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幕 ? 入北荒 ? 一 (第2/2页)
祁胜心中有太多的事,压在心底太久,被面前的姑娘一勾,忽然便再也阻拦不住。可即便面前的她是当今天子的亲妹妹,他也丝毫不担心自己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会传到白江曦的耳中。
“欲加何罪?拥兵自重,意图谋反么?!”
南笙公主不由得抬高了自己的声音。然而祁胜听闻此言却是大惊,连忙上前伸手按住了对方的嘴巴:
“此话你若是在天子面前说起,那无论我再做什么,都只剩下绝路一条!你兄长他——其实从未将我们这些异姓诸侯放在过眼中。”
白江静姝沉默了片刻,方才再次张口,喃喃地道:
“所以,你们这些曾立下赫赫战功的肱骨重臣,就打算任由他这般妄为下去了?若是如此,下一步等待你们的又将是什么?难道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应得的被一点点拿走之外,就从未想过什么旁的办法?”
“你兄长他——是个叱咤风云的英雄。当年若非有他统御,大昇境内黎民黔首或许早已化作一盘散沙,尽数沦为凶兽的爪下冤魂。如今,我们又如何能恩将仇报?”
“可你们感他昔时之恩,他却未必念你们旧日之情!你可知今年刚刚开春,兄长便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御北、卫梁我另外两位哥哥压入了煜京天牢。而后,又强令他们两家后人改姓,一家赐姓左丘,另一家赐姓闾丘。从此世间,便只剩下煜京一脉可称自己为白江氏后人了!”
二人再次争执起来。面对着白江静姝逐渐圆瞪起来的眼睛,祁胜愣了许久,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月前,我已命人将全国兵武收缴国库,尽数融炼成一口铜钟,上书‘息兵养民,社稷之固’八字,悬于暮庐城中钟鼓楼上,以期能劝天子打消对我,对晔国的顾虑。”
“你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
南笙公主听闻此言,愈发急切地嚷嚷起来。对面的祁胜也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冲她吼道:
“可除此之外,我已别无他法!先别指责我做得不对。这些年里,身在煜京的你又做过什么?他可是你的兄长!”
白江静姝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失态的模样,先是一愣,而后低垂下了双目: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对我言听计从的兄长了。不过,有一点我倒是能够左右,这也是我此行央求着一定要回宛州,回晔国来的原因——”
说着,她顿了一顿。再次抬眼去看对方时,目光中却满是坚定,“我虽帮不了他们所有人,但我至少还能帮你!”
翌日,饮酒达旦的白江曦于塌上醒来,揉着仍隐隐作痛的额角,却见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已立在自己身旁,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回身便抽出长剑去刺,却听当地一声,剑锋被那人影身前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下,直震得他虎口发麻,兵器脱手,重重落在地上。
“国师,若再敢如此贸然,朕便下令将你拖出去斩了!”
大昇皇帝怒道,残余的酒意却是彻底醒了。
“还请陛下恕罪。臣下只是想要问问,昨日宴上,可曾问及晔国公那件事?”
对面被称作国师的男子披着一件同身材极不相称的宽大斗篷。斗篷遮住了脸面,乍看起来,只剩下了一个黝黑深邃的空洞。
“朕没有那般心急。昨日祁胜交出了手里的全部虎符,席间更是听闻,他早已收缴了全国之兵融作一口大钟。他若当真知晓先民遗城的所在,此刻不反,更待何时?”
白江曦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却是话锋一转,“朕倒是有一事烦扰,未知国师怎么看?”
“愿闻其详。替陛下分忧,乃是臣分内之事。”
被称作国师的人躬身行礼,同此前挡下利刃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白江曦对此却似习以为常,只是自顾自地愤愤道:“我那不懂事的胞妹,昨日竟于酒席之上当众要求嫁到晔国来!你说,朕当如何回绝此事,又不至令她伤心过深?”
“南笙公主同晔国公自**好,感情深厚,实乃一桩美事,陛下又何必阻止?”
国师却是唱起了反调。听闻此言,大昇皇帝愤然而起,揪住对方的斗篷,伸手又要去取自己的剑来:
“胆大包天!那可是朕最疼爱的妹妹,若是下嫁给祁胜这个反贼,日后晔国必定由颓转盛,届时当如何制衡?!”
国师却是丝毫不怵,反倒不卑不亢地继续建言道:
“陛下之所以请我来坐这国师之位,乃是因为臣下此前助你诛杀凶兽,进而揭穿御北、卫梁谋反,再献计诱其国主入京,做得没有半点疏漏。而今,臣下却是觉得,陛下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你是想让我用妹妹做饵,去换那张地图么?该死,该死,该死!”
白江曦怒斥道,然而执剑的手却是放下了。
“可令天地变色,社稷倾覆的力量——莫非陛下不担心,它会落入旁人的手中?”
“可朕连那力量究竟是真是假都无从判断!”
“陛下,当年的那位圣贤所布下,用于阻挡凶兽的结界,便是此力。莫非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面对白江曦的质疑,国师却是变得循循善诱起来,恍若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虺。因为撕扯,斗篷自其头上滑落下来,露出了一副清瘦的面容。脸上带着的浓浓书生气,却是掩盖住了看似诚恳的笑容背后,那不可告人的诡秘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