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心悸（2） (第2/2页)

“多少钱，我要了。”东方曜看着那擦过灰后崭新的蓝盒子，开口问价。

秃顶大叔伸出来两根手指头，说：“一口价，这个价位能不能接受？”

东方曜心里盘算着自己的生活费，发现即使把他卡里所有的钱都垫上，还不够买这东西的一个零头——他这几个月所有生活费，加起来，只能支持修理的钱数，支持不了他买一个新的。

他妈妈把他假期挣来的钱全部收走，一部分交了学费，一部分定时打到卡里给他发放生活费和书本费，并告诉他说：“挣来的钱不容易，该省省，该花花，你还小，对钱没有概念，我先替你保管着，等你不够了再从里面取。”

当时的东方曜欣然接受，结果现在到了他要用大笔钱去做某件事情的时候，要用钱时，不由得有些后悔。

但后悔也无用，比起后悔，他更不想告诉他妈妈在这里受了欺负，因为这样做并无益处，还反而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妈妈徒增担忧。

东方曜叹了口气，将修理桌上那损坏的mp3放回包内，说：“抱歉，大叔，我再去别的地方转转，看它能不能修好。”

“好吧。”秃顶大叔摆摆手表示无奈，准备将那盒子照放到置物架上，东方曜也起身准备离开。

正在旁边柜台看手机挂件的胡茵，听见东方曜这里的谈话，慌忙拿了她选好的心仪挂件，付过钱，快步向他那里走去。

“老板，这mp3多少钱？我买了。”胡茵走过去开口就问。

东方曜握住她的胳膊，轻声说：“别闹，这不是你和我能负担的起的。”

秃头大叔打量了她一下，雷打不动的举起两根手指，胡茵见状，从包里掏出20张红钞，递给他，说：“叔叔，这是2000元，您清点一下。”

“你干什么？”东方曜压住胡茵递钱的手，对大叔说：“叔叔，我们不买。”

“别听他的。”胡茵挣脱开东方曜制止的手，说：“叔叔，这mp3我们买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些钱恐怕是你这学期的生活费吧，你都花掉了，这学期你吃什么用什么？”东方曜看向胡茵问着她。

胡茵轻描淡写的说：“不用担心，这是我暑假参加比赛得的奖金，花掉了，我还是有生活费的。”

“那也不行，这钱你好不容易挣来的，应该攒起来才对。”东方曜摇着头拒绝着她的好意。

东方曜死死按住她要递钱的手，不让她给，胡茵虽然个头小，力气很大，再一次挣脱开，把钱递给大叔，说：“大叔，给您，您数数。”

秃头大叔这回连忙接过钱，生怕他们两个又因为拉扯而反悔，清点完成后，他将那未拆封的蓝色盒子向前推，说：“这东西是你们的了。”之后，他将沓红色钞票安安稳稳的放入口袋。

“谢谢叔叔。”胡茵拿上那盒子大步就向出口的方向走去。

“慢走。”

东方曜到她身后，内心五味杂陈，纠结了半天，说：“诶，胡茵，你还是把它退了吧，我门再想想别的办法。”

“你要再说下去我可就生气了。”胡茵转过身，将那盒子递给他：“你拿着，收好，这我也算帮了你一次忙。”

东方曜没有上手去接，胡茵看出他的顾虑，说：“你就收下，我帮你买mp3的这笔钱就当是先借给你救急，你有了钱之后还给我就好。”

他这回才伸出手把那mp3拿到手里，本来很轻便的盒子，在他手里感到沉甸甸的。

“谢谢......谢谢你帮我，那笔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既然是朋友，帮你忙是应该的，用不着，你总对我说谢谢谢谢的，说多了还真是生分，还有啊，那笔钱我现在不着急用，你慢慢还，因为我可不是银行，在我跟前可是一分钱利息都不收的呦。”胡茵眨眨眼睛，嬉笑的对他说。

东方曜听完后很想再说“谢谢”，可胡茵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只好说：“好的，我知道了，我一有多余的钱，我就还给你。”

两个人并排走在王府井热闹非凡的大街上，假期里，购物逛街的人只增不减，他们不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不时双双停下脚步，在小吃店前买炸串，在奶茶店前买奶茶，最后，他们在一家门口挤满人的音像店前停住脚步——老板为了吸引顾客，在店前请流浪歌手进行表演。

流浪歌手手握吉他，身上穿着最流行的牛仔服，留着《流星花园》里道明寺一样的凤梨头，站在话筒前和音响旁唱歌。

“我看今天天气不是特别好，还是抵挡不住大家对我的热情啊。”

“相信刚才大家也看到了我今天新做的发型，那么，下一首歌《情非得已》送给大家，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

你的身影

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

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

我会伤心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会唱的一起来好吗？”

“好！”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

流浪歌手深情的看着周围所有人进行弹唱，大家被他那感染人心的歌声吸引，会唱的跟着他一起开口，小小的音像店门前俨然成为了一个小型的演唱会现场。

胡茵和东方曜化身为大合唱的一份子，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演唱，两个人的声音汇入人群，变成悦耳音调的一员。

一曲完毕，周围人意犹未尽，纷纷欢呼鼓掌，说：“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胡茵看向她旁边站着的东方曜，低声说：“要是你能过去唱的话，一定比这哥哥唱的还要好，我特别特别期待小曜也能够有专属于自己表演的舞台呢！那一定很棒！”

“要是，那时候台下的观众就只有我一个，小曜的表演只让我一个人欣赏，那可真是完美呢。”最后这句，声音小到连她自己也听不见。胡茵想象着他将来在舞台上演出帅气逼人的模样，两抹红云悄悄爬上脸颊。

“什么？”东方曜正鼓着掌，没有听见她在他旁边说的话。胡茵此时涨红了脸，说：“没什么，我是说，这哥哥唱的很好听！”

东方曜嘻嘻一笑：“确实如此。”

“既然都到这里了，我们进音像店拿新买的mp3录几首歌吧。”胡茵还是拉着他的手从唱歌的人群中出来，走进人满为患的音像店。

天灰蒙蒙的，几阵微风拂过，零星的几滴雨点从天空飘落，落到房檐，落到水泥地，落到小轿车，落到最先感知这一切，幸运儿的鼻尖上。

“呦，下雨了。”

“要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幸好，我带伞了。”

天气预报里中雨的序曲缓缓奏响乐章，雨点越落越大，越来越密，不一会，纷纷下落的雨滴们在路边的低洼处，树坑处，搭好舞台，在光滑如新的积水面上欢快的跳起踢踏舞。

街上的人不是行色匆匆举着雨伞快步路过，就是躲进店面内避雨。

“呀，下雨了。”胡茵看从音像店内的橱窗外看去，叹了口气：“唉，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太匆忙了，也没有打电话查查今天的天气预报。”

“没事的，我也没带，那我们一起在音像店等一会，等雨小了我们再回去。”东方曜建议着。

“好吧，也只好如此”胡茵点头同意，两个人在音像店里出租或出售的光盘和磁带的货架巷道里一边来回穿梭，一边等待着雨小下来。

“是《流星花园》的全套光盘啊！”胡茵看到它激动地从货架上拿下来，翻来覆去。

“不知道租这一盒多少钱。”她没找到标注的价格，喃喃的说。

“要不然问问老板。”东方曜说。

“我倒是想问来着，”胡茵摇摇头有些遗憾的把它又放回货架上，说：“即使我租回去，宿舍里也没有Vcd和电视机，放不了的，即使能放，我天天都在训练，也没有时间可以看。”

“那还真有些遗憾呢。”

“没事啦，在学校嘛，还是学习和训练重要，等回家了，我去家里的音像店再租也不迟。”

“嗯，好，这样也不错。”东方曜默默记下她想要的东西，既然她想要，等学期结束一起回家的时候就把这盒光盘当做礼物买下来，送给她，她一定会惊喜万分的。

东方曜以为胡茵只想要的是那套光盘，胡茵以为东方曜能够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但他这样的回答让胡茵有些失落：他们两个人都看过《流星花园》都知道里面故事讲的是什么，她都已经明示到这个份上，他在此刻却装起糊涂来了。

她又开始不确定：“明明在地铁里牵他手，跟他说话，凑近他，他都能够有那样的反应，现在他怎么又是这副模样了呢？”

她正在思虑着，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巨大的声响充斥在四周，她迅速拿起手机，发现是她同队的李怡瑶打过来的电话。

“喂，瑶瑶，什么事？”

“队长，你现在在哪里呀？这都快下午五点了，你什么时候归队啊？”

“是吗？”胡茵半眯着眼睛看看手表，果然如她所说。

“我现在在王府井的一家音像店里避雨，雨下的有些大，等雨小一些，我就坐地铁回去。”

“好吧，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要快一点回来才好，刚才我们在训练时教练过来场地，问起你的情况，虽然你是正常请假，但看她的神情，还是有些埋怨你出去时间太久了些......”

“这样吗？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

胡茵说完挂断电话，东方曜在她一旁安静的听着。

“你要回去了吗？”直到她挂断电话，他才开口询问。

“嗯。”胡茵抱歉的笑笑：“是的，我要回去了，今天一天都还没请你吃饭，还真是挺可惜的。”

“没事，没事。”东方曜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有的是机会，等下次你集训结束了，我们再聚也不迟。”

“也只好这样了。”胡茵略微有些烦躁的揉揉她的短发，其实，她内心很想东方曜将她挽留一下，然而终归是她多想，他们现在还只能算是朋友，再进一步的关系，还谈不上。

胡茵只好默认这个事实，东方曜看出胡茵有些不高兴，心里想：“她可能训练这么多天有些累，想休息休息吧。”

两个在柜台前拿上下载好歌曲的mp3。东方曜翻看着里面那些他听的再熟悉不过的歌曲，感觉他的另外一半缺失的灵魂逐渐归位。

窗外的雨势不减反增，从刚刚的淅淅沥沥变成倾盆而下，一下一下击打在音像店的橱窗上，从房檐上滴落下来的水，像水帘洞一般，把门前挡住。

东方曜看看外面，转头不确定瞥了她一眼的问：“你真的要在这样的天气冲出去吗？要不，你再等等吧。”

胡茵看看手表，说：“来不及了，不妨事，淋点雨又没什么，这里离地铁站不远，到地铁站就没事了。”

“那我陪你一起走。”

“好。”

两人将手臂挡在头顶上，低下头，推开门，冲向雨中。

耳边是哗哗的雨声，呼呼的风声，两个人均被密集的雨点打的挣不开眼。

胡茵见状，脱下她那宽大的红色运动服，将手臂举得老高，挡住他们两个人的头顶。

东方曜看她小小的身躯为了照顾高大的他很是费劲，立刻接过她的衣裳，换他举起来，把她保护在身下。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件运动服的遮挡下，向地铁站跑去。

她衣服上薄荷的香味更加浓烈，东方曜闻到那气味，刚才一系列的感觉再次猛烈的直击他的心灵，触及到那漆黑一片的灵魂深处，他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以至于，这回，他分不清，这跳动是因为剧烈的奔跑下而造成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影响的。

“这样不好，我跟她只是朋友，只是朋友间的关心，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

“这是背叛，是不对的。”东方曜在内心劝说着自己，而他的身体不遂他愿，绯红悄悄爬上脸颊。

胡茵见东方曜接过衣服，心中一喜，没有推辞。她的脚下跟随着他的步伐飞快跑动，然而她自己的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从小到大，都是她在保护其他人，东方曜是她长这么大，唯一一个反过来保护她的人。

“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吧，人们都说，面对喜欢的人，他的嘴可能会欺骗你，但他的行为是不会骗你的。”

“这样，真好，我也喜欢你。”胡茵悄悄想着这一切，脸颊上的红云淡淡的浮现出来。

两人奔跑着，雨脚如麻，打落到他们撑着的宽大运动服。渐渐地，他们没有了各自的思绪，甚至屏蔽掉了外面哗哗作响的雨声，那衣服仿佛结界，此时此刻，只能听到两人剧烈的心跳和一下又一下的呼吸声。

彼此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开花。

一半的花开在金色河流，和煦微风，万里无云的晴日，雅典娜手拿光之圣剑默默守护它。

一半的花开在黝黑河流，凛冽北风，乌云密布的暗夜，哈迪斯手举血色红焰随时毁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