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太合草庐 (第2/2页)
凌长风吩咐铁七带着几名弟子在院外四处,加强警戒,方才缓缓道:“其实在你父亲出事儿前,我早已有了察觉,便不止一次规劝令尊,让他收手。但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有自己的道义,也有对天下的担当,只不过这个重担他一个人扛得太辛苦了。”
希明辰忙问道:“那么我父亲究竟被何人所害?”
凌长风说:“真正害他的,是他自己,或者说是你的先祖,圣教宗!”
看到几个人的表情里充满了惊异和疑惑,凌长风对灵如墨和灵如弦道:“你们二位对希家的事情可能还不了解。圣族圣教枢中最高教首是太教司。太教司下面共有四大教司,分管为掌印、护教、守礼、廷务。希明辰的父亲希玄和大教司,是圣族圣教枢四大教司之首的掌印大教司。他还是当今皇长子的老师,是圣教枢中最有威望的大教司,更是下一任太教司的不二人选。我跟他是莫逆之交,在我最为困顿之时,是他保全了我一家性命。”
凌长风讲道,希玄和已经位于宗教和世俗政权的巅峰,想要荣华富贵,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只是如今天道沦丧,天下大乱。外族入侵加上圣族内部矛盾重重,各方势力争斗不断,不断丧失土地和人心。希玄和认为,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外族太强,而是因为圣教和朝廷出了问题。圣王和圣教宗曾经制定的制度和规则,如今已经名存实亡。在世人看来光芒万丈的神圣圣教枢,其实已经腐烂不堪。
圣教枢中各派势力为了争名逐利,争斗不止。中下级教司人数越来越庞大,他们骄奢淫逸,唯利是图,是不用付出劳动就可以享受百姓供奉的特殊阶层,是名副其实的寄生虫。
为了让百姓成为从思想到身体彻头彻尾的奴隶,这些年圣教枢不断颁布以神的旨意为名目的各种法令。
比如“收书令”,一切受教育的权利收归圣教枢,没有圣教枢的允许,百姓子弟不得接受教育。圣教枢销毁其他教派和民间的图书,不允许除了圣教枢外存在民间学校,圣教枢的解释是,因为神只指派神遴选过的人学习神的经典,而真正的权力在圣教枢。把圣族的文化仅仅抓在圣教枢的手里。
比如“除异端令”,圣教枢用消除异教的名义,任意抓捕异教徒为奴,向天下发出如同雪片般的判令,把奴隶贸易渐渐合法化。圣教枢可以随意将任何民间信仰定为邪教、异教,异教徒要被处以极刑,上刑架,暴尸荒野。
比如“归星令”,圣教枢垄断、篡改了经典中关于归星的教义,宣称只有拥有自己归星的人,死后灵魂才能有所归属,否则灵魂将陨灭。
圣教宗创立的仁德为本的教义和宗教秩序,如今已经名存实亡。圣教宗当年编订《星经》和《归星录》是为了让人们能够恪守教义,不至于走向堕落而已。但是近百年来,圣教枢曲解了这个教义,并且把这个作为圣教枢的特权。
从此圣教枢开始大肆侵吞百姓的财产,这些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声称不能供养圣教枢就不会有归星。百姓需要用尽一生积攒的财富,才能获得虚无的归星。现在归星变成了一种赤裸裸的交易,归星被不断的变换着名字以更高的价格卖给虔诚的民众。穷苦者没有财物,只能面临死前没有归星,死前灵魂和心灵无处安放的痛苦境地。
各级教司越来越贪图享乐,他们只在乎两件事情,占有更多的财富、土地和保住这些财富、土地。为此圣教枢近些年发动了多次清洗,砍下了无数的反抗者和异教徒的脑袋,把他们的财富充公,将妻子儿女送到了奴隶市场中变卖。
说到这里,凌长风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不住的咳嗽,一旁的铁七上前抚着他的后背,轻轻怕打着。凌长风摆摆手,继续道:“曾经被圣教宗深恶痛绝的奴隶贸易,现在从圣教枢到宫廷,到每一个教司、贵族,甚至每一个平民,都会参与。这种生意一旦做了,就是违背教义,丧失人性,但是可曾有人在利益前停手?虽然这是圣教所不允许的,但是教司们却暗自同奴隶贩子交易,以此牟利,可以说,现在的圣教枢和朝廷没有有几个贵族的手上,没有奴隶的鲜血?”
希明辰望向远方,他现在回想起了当年在帝都南门外,奴隶贩子们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摇头叹息。
凌长风继续道:“再说说朝廷吧,你们想想,不用说近些年来为了争权夺利,各城主间,同室操戈的事情了。贵族们只顾享乐,百姓却困苦不堪。圣族的宗教和王权经过几代人,已经被固定的几大家族把持着,世袭罔替。各个家族之间的关系和利益盘根错节,网织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他百姓渐渐的丧失土地和财富,毫无改变命运的希望。”
“曾经锐意进取,友善和睦的圣族,如今只有愚昧和迷信的百姓,毫无道德底线的圣教枢,贪婪荒淫的贵族。这样的国家和民族,面对北方的科瓦族的进攻,只能是不断的失败。旁人自然可以安然的熟视无睹,但是圣教宗的血统不允许你的父亲坐视不管,救国救教,他责无旁贷。所以,他提出了‘革新归正’,要重新恢复先王和先圣的遗教,挽救这个濒临毁灭的天下。”
“起初,圣教枢和王室都是非常支持他的,他的一些主张竟然得到了实施,无数民众获得了新的生机,看到了新的希望。但这也许正是一个阴谋的开始。之后,随着革新推行,越来越多的权贵特权被剥夺,利益被损害,他们开始强烈反对,形势急转直下。”
“经过几次明暗交锋,希大教司自己清楚,现在已经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之中了。那个时候他就跟我说过,自己处境艰难,恐怕无法善终,当时我就劝他放弃。但是他身上的血统不允许他放弃,他的良心操守也不允许他放弃。”
“作为一个圣教徒,我钦佩他的选择,但是作为朋友,我却坚决反对这种毫无理性的殉道!终于在最后关头,他把你送进了河底监狱,这是大教司有意安排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你。同时他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他对我说,如果他被抓,就让我通知灵宗救你出去,因为只有灵宗有既这个能力,又不怕与圣教枢为敌。之后他逃亡被杀,我则心灰意冷,选择了归隐。所以,因为圣教宗的血统,因为自己的道义担当,害了你父亲,或者说,成全了他。”
希明辰问:“究竟是谁在追杀父亲?他又是怎么被害的?”
凌长风道:“还能有谁,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圣教枢中的护教大教司恒罗迦所为。他名为护教,实为排除异己,他手中掌管着卫教军。听说大教司被恒罗迦的卫教军紧追不放,向着南边出逃,最后不慎跌入悬崖身亡,但是个中细节,就不太清楚了。”老人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剧烈咳嗽起来。
他稍稍平定了气息道:“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了,只要你还能好好的活着,就好!”
三个人听完,都各自沉思。希明辰双手紧紧握住住凌长风的手道:“圣教宗圣训犹在,他的灵魂不灭,我愿意继承父亲遗志,完成‘革新归正’大业,还天下太平,还请您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