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夜舟 (第2/2页)

所以这一次，南宫家提出“清川一叙，共商大计”，薛奉宵允了，由薛啸歌带着南宫思齐一同去往清川。南宫家既然与薛奉宵一样视南宫瑾言为眼中钉，定然会盯着南宫瑾言的一举一动，而传言南宫家虽远在清川，但在京城的耳目却不可谓不是无孔不入，薛奉宵对南宫思齐的态度，便是薛奉宵对南宫家的态度——南宫家可从来不是软柿子。南宫思齐能用来威胁骨肉血亲南宫瑾言，也同样可以用来威胁南宫家，所以带这个“质子”一同归往清川南宫家，便代表了薛奉宵的诚意。

而此行所为，并不介意卖弄些诚意。

因为相比较而言，早已无足轻重。

薛啸歌注视着南宫思齐，只觉呼吸滞涩，不知是他的那一脚，还是他的这句话。

都重重地砸在心口。

薛啸歌与南宫思齐相知，他怎不知晓南宫思齐的聪慧，只是眼前的人究竟还是不是当年那个纯良无邪的少年？可如若是的话……

一切，也就情有可原了。

“所以，你那么恨我……”薛啸歌深处拇指擦过南宫思齐的眼角，常年执笔握剑的手指附着厚厚一层茧，秀美，却也粗糙，以至于在南宫思齐眼角留下红痕，看着，却是更令人觉得可怜了。

“恨到你要杀了我么？”薛啸歌微微俯身，清晰地感知到怀中人是颤抖。

“夜里风大，就不要去那里了。”薛啸歌搂着南宫思齐的头，忽然发觉南宫思齐真的太过于单薄，他骤然反应过来，他还未加冠。

薛啸歌将下巴轻轻垫在南宫思齐的头顶，温言道：“……等我回来。”

加冠礼，就由我来为你行吧。

薛啸歌轻轻放下南宫思齐，起身，走向那早已等候良久的另一艘船。

船缓缓掉头，驶向清川。

南宫思齐仰面，目之所及，是无边无际的苍穹，也是漆黑朦胧的夜幕。

几个人走过来将南宫思齐扶起来，用绳子绑了起来，让他靠在船舱外。

南宫思齐蓦地睁开眸子，方才的泪眼氤氲尽数退散得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那几个人想必是薛奉宵带来看着他的。

南宫思齐背着薛啸歌提前喝了治晕船的药，只是药效慢了些——他晕船的反应的确很大——否则，是不能踹薛啸歌那几脚的。

身子疲乏痛苦之际果真难以凝神静思，方才的戏他自己竟也觉得动了几分真情。

南宫思齐深吸口气，等到痛苦稍缓，神思也终于彻底摆脱了泥沼——其实也不过须臾。

“你们要将我带往何处！”南宫思齐朝着那几个围坐着默然喝酒的人喊道。

“哟，醒了。”其中一个人微微抬起下巴。

“别问了，等到了时候，薛大人就将你接走了。”

南宫思齐看着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打了个哈欠。

算着时辰，也才入夜，是常人决定睡觉之时，也本是他，回到清川之时。

“我们要在这里等他？”南宫思齐沉着脸问道。

几个人中有人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移开视线继续喝酒。

南宫思齐垂眸故作昏沉模样，实则暗自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几人看似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饮酒，实则在注意他这边的举动，即便他装作昏沉，也并不松懈，而且，南宫思齐意识到，这几个人也许并不熟识，或者说，只是其中的一两个人彼此熟识，所以偶尔用俚语聊上两句，其他人也没法参与。

南宫思齐心一沉，背后的手中，袖剑已出，正一下一下划割着缚住他的绳子。

酒已喝净，多饮便会醉了，夜里行舟，寂寥无声。没有他们喝酒声作掩，南宫思齐的动作不由得放慢放轻。他们不再喝酒，便会更加关注他，南宫思齐即便阖上眸子，也能察觉到被关注着的无所遁形感。

不过不能再拖了。

南宫思齐还是切割着绳子，尽量放轻动作。

“哎！”一个人倏地指着南宫思齐，低吼一声，“你干什么呢！”

南宫思齐动作一顿，瞬间冷汗直流，他倒抽一口冷气，道：“……太冷了。”

那汉子闻所未闻般狐疑地朝他走来，南宫思齐纵然心如擂鼓面上也依然沉寂平静。

其余人也朝他看了过来。

南宫思齐低垂着头，也能感觉到那迫人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缩小。

南宫思齐缓缓抬起眸子，那汉子走开了，一圈人中有了个空当，那一刹那，南宫思齐见到了几个晦暗不明的小点——还未来得及看清，那汉子的腿便挡住了他的视线。

也足够了。南宫思齐此时不再犹豫，狠厉地隔断了绳草的最后一点连接，勒得人窒息的缚束陡然一松。那人有所觉察般探出手，就在这一刹那——袖剑出手，见血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