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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与友述志文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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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自以为无事,偶然所见旧时题作,故记述於此,留作纪念。

诚书顿首仁兄俊洲:自出都市,偏隅陋乡,时有两月,往来相从不过数面而已,未尝设宴所聚,稍有疏离之感,或未致同事,或与时隔,遂有今日所叹也。遥寄昔日,潜之一隅,忧伤厌世,然幸而遇兄及龚冉二友,时值数月,众亦愤然而行,惟余惧世而不敢为也。於今再会,已有半年之期,世事之变,恐人难料,惟仅惟此,无非伤感耳!

余自少已萌史家之志,盖寻古今之事、天文地理之变,探学术之源流,以考章明镜,辩其旨要,而欲为之也。然今史书之广,加以历代正史,便多至五六千万字,更加以方志,更是多如牛毛、浩于江海。此数年以来,多为此志而郁郁也。不久前,自与君说,欲重修学业,亦为此也。此余心语,仅家人所知,惟君及一二所知也。此志若与他言,必笑而讥也。然与兄交,乃萍水之聚而已,亦少交际,无久聚之筵席,终有一时之欢悦,无敢希冀于伯牙断琴、嵇山绝信,惟念於今,视兄为友,姑妄而说也。夫大丈夫者,无却安国定邦之才,亦非文学之士,上负天地,下负父母,与夫亲朋多惧,诚乃耻也。自识俊洲兄以来,思绪幽绝,惶惶难以终日,念其识见、学业均胜於我,却陷眼下之难,贱籍混乎群氓之间,无复书生之质,我亦如此,多恨於己,惟之所念,多为耻也。与尔叹惋,不如倾酒一醉,绝今时之愁欢,或感浮生之无穷,托名利於遗风;或遥游於天际,望明月之皎洁,览江海之辽阔;或於花树之下,寻花作柳,容态姿妍,博美人之一笑也。然势如危卵,若久必难,你我二人必不可久也。

自往年欲作小说,多有试笔,却无恒久之心,每至案上一二刻便弃之而去,无怪乎今时之状也。余之所病,多思不学而一懒字,致书终不可制,呜呼而已!即思往事,念乎旧人,遂而痛己发愤,然无钱利致足乌行,过百里,至璧山,复夜月余,效事於氓隶,峨眉所不耻,神志而恍惚,心念念而愤然,然度日消困,若夫与此,未有之耻矣。

今居於此,渺茫前路不可知,虽心志学术,然无生计之备。今昔两年以来,所多为此烦苦,虽集历代正史加之丙丁书,费万余,然试问于兄,已有二十有四,不通经史,不晓子集,何敢事学问为终生之志业乎?且今於世,志学问者,自古少也。我国之学术,自殷周以来,裂道而分之,百家相从,遂分九家,列之十流。秦汉以後,诸家皆败,惟儒最盛,遂为定统之制。汉晋之後,六朝分丛,隋定四部,遂分经史子集。其四部者,我所锺情者,惟史学也。夫史家者,为世之一孤人也。集天下之书,载古今之人,明乎天地之变,而悟天人之理,此史家之道也。吾国之书者,惟史盛哉!左语之言、迁固之史、刘章之志,皆史学之盛况也。记于幼时,遇荒野废屋,进屋架前有书而览之,为旧时教科书,後待学史,乃知其为史事也。今修清史,列之纪传,表以图志,然多无史才,采今语为文,非与文言,此非传世之作也。得讯清史之作,甚于吴三桂诸人,亦列载纪,无列汉奸名讳,加以满人多为钞录,恐乱史实,此我史家近代未有之殇也。

忆昔虞夏开基,殷周定伦於社稷,沐风华於列邦,使华夏之衣冠籍于中原,逐蛮夷于四方,始定中国也。然秦汉以来,魏晋之变,五胡乱我中原,衣冠南渡去,分却南北,为我华夏第一耻也。隋唐之後,辽金元三朝起北漠之草原,南下牧民于中夏。太宗高河梁之役,兵败而归,幽云十六州而拱手相让,致北地陷四百年之久,待明定统,方以合一,此第二耻也。明亡清兴,为我华夏第三耻也。此三耻惟清为之最陋,入我中原,掠其金银,屠之百姓,毁我衣冠,颜色尚者,多被**,时有志士而报国者,然力之难足,遂大好山河而落於蛮夷之手,此国殇也。今修清史,忌之民族,策之四方,意汉夷相合,勿敢而罪也,非史家直书之承,无之史德,後人何以信法。余览前辈史人,尚有定伦社稷,有别夷夏之念,而今後学,姑妄书之论之,非史家也。

在此录其两文,於其下:

史所别统系,故国家以重之,名人之于後,而不敢乱法也。然人欲之不足,而致天下之欲盛,是天下之兴亡,会欲於之一体,而所亡也。史所别故事,乃因史而鉴之。天下之事理,因循前人之故,非虚空而生,史家之言,非乃当世之书,乃为後世而作。今史家不下百家之盛,然具史德者几人何?又载其史才者,几人乎?甚於今者,修一代史,采今语为书,乱史家之文法,後人必诋也。史之所文,乃曰简字,以十字而通百言之义,为史笔也。史之所载,必以简文,天下史籍之繁多,通一书之述,若不简,鬼神读乎?以廿四史之籍,嫌字繁多,何况清史之作,既以敢做,休惧後人所毁。

为史之德,乃云史事之真,後学而考其事也,若无史德,焉得流传。魏收所作之魏书,真乃秽史耶!非也,魏收做史之时,世族林立,帝王以言难收,常言做史乃为後世所书,方可无有曲笔。收因时势,史文潜於字义之中,故千载後收书亦为传世。左传曰:“郑伯克段于鄢。”其一克字而义出矣,郑伯弗兄之德,段不悌也。又以史文之质,不简焉见史识。刘知几所言做史者,具学才识之三才,章学诚以史德相举,余则言之史情,会通五才者,做史方确,真性情也。

何云史情也?人之无情,未所闻也。凡为人之父母,为之子女亲朋,未不免有好恶之言,凡举文者,蕴情乃为至文,然史学亦为人之创,何况乎治史者,绝情观书,尚有何义。史之于情,乃於人也。史事即人情,人之所误,事则误矣。况为史学家者,何人通百家之义,妄言天下之学,吾一人备之,无误矣。何人敢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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