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鲜衣怒马正年少 (第2/2页)
无论如何,奏疏还是要批的。
“招差法就只能用在高次幂运算的求和中吗?”另外一个学生开始提问。
朱翊钧笑容满面的说了几个招差法的运用案例,招差法是一种拟合方法,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用到,鼎建、募兵、募役、货运、冶炼、天文等等方面,比如炼铁术中要确定某种材料的添加量等等。
朱翊钧用招差法解释了下如何日月五星的视行度数,他也只是浅尝辄止,算日月、五星实行度数,对学子而言,还是太难了,若是要进钦天监,可以继续学习。
朱翊钧回答着学生的提问,直到日暮时分,朱翊钧才结束了今天的第一堂课。
总体来说,他的第一堂课是极为成功的。
“陛下辛苦了,陛下讲学,真的是如雷贯耳,听者莫不是醍醐灌顶。”冯保见人都散了,上来就是一顿夸,这讲了一节课,站了一个半时辰,这真的辛苦至极。
“马屁精,备马,去京营。”朱翊钧没让冯保继续拍马屁,而是选择了前往京营操阅军马,成祖文皇帝说过,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顶着一把钢伞去京营操阅军马。
得让军兵们知道,谁是皇帝。
“陛下,歇一日吧。”俞大猷人老了,但还是坚持听完了这堂课,他一个粗人,居然学会了招差法,来之前,张居正说要小皇帝讲四元术,陛下讲完了四元术又讲了招差法,而四元术和招差法,俞大猷都听明白了。
当然,这个授课的过程中,并没有学生提出先生拖堂了。
毕竟纠仪官就有二十名,站在彝伦堂的两边,哪个学子敢这么说,必然要被物理纠正的。
“今日歇,明日也想歇,朕小小年纪,歇不得,朕先去京营了,诸位回吧。”朱翊钧摆了摆小手,翻身上马,奔着德胜门外北土城而去。
葛守礼看着陛下离去的背影,笑容满面的说道:“鲜衣怒马正年少。”
太阳正在冉冉升起,葛守礼是极其欣慰的,同样他对张居正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感到不可思议。
张居正则是端着手说道:“陛下讲学,深入浅出,鞭辟入里,而且用了一切能用的方法,让学子们听懂,中书舍人记录起居注,已经将其摘抄好了,这堂课,讲的极好。”
“张黄榜公告这节课的内容,月考就考招差法,十分得八分者,去毛呢官厂捞三日羊毛,范祭酒,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了。”
“是。”范应期立刻领命,他并不认为这个要求很高,陛下授课是极为生动的,逻辑缜密而严谨,对于国子监的监生而言,这都学不会,不找根绳把自己挂起来,就太对不起陛下的准备了。
皇帝亲自授课讲学,而且讲的这么好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张居正怕学子们听不明白招差法,让皇帝讲四元术,他大抵是小看了皇帝的授课能力,从课后学生们的反应和俞大猷的反应来看,这节课是非常成功的。
国子监的月考,就靠这个内容,学不会?学不会就去劳动改造一下,体验下穷民苦力的辛苦,干三天体力活,知道今日生活来之不易,下个月一定学的会了。
国子监立刻哀鸿遍野,但是焦竑看完了黄榜,已经完全明悟了招差法的运用,真的不是很难。
朱翊钧再次来到了北土城大营内,他没有折腾军兵,训练已经结束,就是四处转了转,军兵还以为今天皇帝不来了,结果还是在太阳落山前,见到了皇帝的车驾、龙旗大纛和皇帝本人和戚帅在一起说话。
这让京营的军兵们,格外的安心。
龙旗大纛在京营飘荡一天,就证明大明振武就会不结束。
上次朱翊钧手刃贱儒陈友仁在京营散播开来之后,朱翊钧进入军营,军兵发自内心的拥戴。
朱翊钧和戚继光聊了下东北战事,大宁卫和土蛮汗彼此进行了二十多轮的小范围交手,互有胜负,但是大明依托营堡之利,完全击退了土蛮汗夺获大宁卫的企图。
王如龙不是汤克宽,王如龙是戚继光的嫡系,听从将令,根本不主动出营堡作战,青龙堡、杏树堡、桃吐山堡,就是互为犄角之势,土蛮汗没有火炮的情况下,想要攻下,就是痴人做梦。
喀尔喀五大营也是在李成梁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李成梁用兵极为诡异,若不是喀尔喀万户速把亥跑得快,差点被李成梁给掏了腚,速把亥战略转进的时候,从马上摔下去,摔折了一条胳膊,短时间内,无法对彰武形成有效攻势。
“速把亥是非常绝望的,因为即便是打败了彰武守军,从彰武到平虏堡,遍地都是土营堡,必须要啃下来,否则入寇辽东,就是有去无回。”朱翊钧的军事天赋为零,但他也知道,速把亥敢玩穿插,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旦速把亥冒进,就像是步兵入了地雷阵,四面八方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侯于赵在辽东的屯耕,给直接对手速把亥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臣比较担忧左右两翼和解。”戚继光颇为担忧的说道:“三娘子这个人,虽然看似恭敬,但是她一直在寻求左右两翼的和解,上次她从青龙堡前往土蛮汗金顶大帐,商量了此事。”
对于政治人物而言,性别是其次的,政治身份至关重要。
“戚帅所虑也是朕所担忧之事,戚帅太能打了,朕还以为北虏孱弱,但是汤克宽之死,的确是明确的告诉了朕,即便是被戚帅耍得团团转的董狐狸,都能杀得了汤克宽。”朱翊钧也是比较担心这个问题。
“得里挑外撅下,让左右两翼不能和解,容朕缓思,诶,有了!”朱翊钧左拳击右掌眉头一挑说道:“让王如龙趁着入冬之前,收一次右翼羊毛,土蛮汗的使者唠叨了这么多次,就格外开恩,就以低于左翼价格的三分之一价格收购。”
“这人啊,不患寡,患不均。”
戚继光听闻只感觉脊椎骨一凉,呆滞的看着陛下,陛下可能不会打仗,但是这拱火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强悍,眼睛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如果不收羊毛也就算了,结果收还以左翼价格为基准降价收购。
土蛮汗的右翼原来是没有资格参与羊毛生意的,吃不到,就不会眼红,但是吃到了,吃的却比别人少,那立刻就红了眼。
而俺答汗的左翼,本来是个独门的生意,被土蛮汗以低价硬生生的挖掉一块,俺答汗会怎么想?杀了土蛮汗的心都有了。
“成为陛下的敌人,真的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儿啊。”戚继光由衷的说道,陛下能够正确的使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就是戚继光最欣慰的地方,他可以提供无敌的军队给陛下使用,但是陛下不用,他也没办法了。
“那还是得戚帅打赢了,朕才能这么折腾他们。”朱翊钧笑的阳光灿烂的说道。
军事胜利带来了更多的主动性,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这一切都建立在打赢了的基础上,要是打不赢,再多的鬼点子,都用不上。
朱翊钧和戚继光的背影,被夕阳拉的很长很长。
朱翊钧打马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今日杂报拿过来都看了看,全晋杂报全面梳理了一下毛呢官厂的种种技术创新,对工匠们钻研精神进行了歌功颂德,很多不显眼的小技术,节省了大量的成本和人力物力,晋党展现出了他们对匠人的尊重。
而全楚杂报主要报道的内容是连载戚继光东征记,胡言乱语的平倭记,让张居正非常非常生气,大明就这么一支军队,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不会把手伸向百姓的米缸,东征记,则是践履之实的系列报道,连载戚继光从练兵到都平倭的所有战绩,着重描写平倭前后百姓生活的对比。
全浙杂报则是刊登了清丈的一些进展,还有宋仪望在南衙治水的种种。
除了三大党刊之外,许多杂报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比如民报,喜欢报道各种和百姓息息相关的事儿,成为党刊之外最受追捧的报刊,这个民报是由耿定向在京筹办的,主要就是讲吃喝玩乐的内容,比如朱载堉的十二律,各种新奇的乐器,还有海带的若干食用方法。
解刳院对于大脖子病的研究,也刊登在了民报之上。
朱翊钧最不喜欢的一份杂报,是由孙继皋等一众复古儒生创办的复社报,全都是讲复古,还喜欢阴阳怪气朝政,陈友仁尸骨未凉,孙继皋也不敢胡言乱语,但是还是提倡复古。
朱翊钧嗤之以鼻的说道:“这个孙继皋,天天被小孩子骂的还不了嘴,还办报,还卖的挺好,你看吧,过段时间,连房租都付不起!”
卖不出去的报纸会自然而然的被淘汰,孙继皋的复社报有很大的市场,但是那些个老掉牙的东西,讲的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听了。
“礼部奏闻,佛郎机特使黎牙实想办个泰西报,刊登一些海外趣事,请奏陛下。”张宏拿出了一本奏疏,黎牙实也想凑凑办杂报的热闹,介绍下海外之事。
朱翊钧拿过了奏疏看过之后,朱批了这本奏疏,他准了黎牙实所请,但是特意下章礼部,不让黎牙实传教,但有发现,立刻取缔。
传教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传教的,大隆兴寺都被拿走了一大半建皇家格物院。
“安东尼奥走了没?”朱翊钧询问着船长的去向,他可是投资人,自然要关注下项目进度。
“借了五十万已经离开了京师,到天津卫坐水翼帆船到松江府,准备回泰西了。”张宏摸出了一本备忘录,找到了黎牙实的条目,奏禀安东尼奥的去向。
安东尼奥一共买了四条船,买了两条船的火器,买了一点火药,雇佣了一批大明的水手和舟师,这批水手和舟师,是五年期,到期解约,是续约,还是换船,全看舟师和水手们自己的决定。
大明船只可以带弓披甲配刀、火炮和火铳也可以配备,但是入港不得张弓填药,都是要海防巡检监察之后才可以,而朱翊钧给安东尼奥大明船只待遇,毕竟安东尼奥觐见是称臣的。
安东尼奥的利润全都用于购买船只,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大明挣钱,大明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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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