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朕的算学附加卷 (第2/2页)
他略微有些走神,在思索归政后的问题。
陛下已经十五岁了,明年大婚就到了亲政的年龄,他已经切实考虑退休的问题了,但是好像退不得。
不是说他要摄政,而是大明朝仍然需要他。
陛下亲政后会做什么?
会大清洗。
这是张居正可以预料到的事儿,陛下振奋大明的决心远比他想象的更大!
陛下的抠门只针对于奢靡,该出手的时候,五十万两白银赏给工匠改良工艺,朱载堉不要的时候,皇帝选择了加钱,五十万的赏金仍然不变,选择了加赐给朱载堉,五十万的真金白银还是要砸。
这只是一件小事,陛下亲政后,一定会对反对新政的复古派,尤其是古墓派展开一轮血腥的清洗,这是毫无疑问的,任何人阻拦新政的结果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
这是陛下的决心,陈友仁,一个胡说八道,诋毁大明京营,诋毁戚继光的人,皇帝选择了亲自动手杀人,这就是大明皇帝的选择。
所以张居正退不得,他要是退了,这天下就会进入一个高压的状态。
就像是人要理发、要修剪指甲一样,庞大而臃肿的人员架构,必然会选择性的优化掉一部分,但是在优化的过程中,总不能脚疼砍脚、手疼砍手、脑袋疼砍脑袋吧。
谭纶的激进就像是脑袋疼砍脑袋一样,而陛下的激进很容易因为局势的发展,变成手疼砍手的局面。
有些事一旦开始,根本不会受任何人的控制,连皇帝都控制不了,最后酿成一场波及整个大明的滔天大祸。
张居正十分惆怅,美好的退休生活,渐行渐远。
朱翊钧又在帝师家里蹭了顿饭,详细的说了下关于会试之事,大明三年一次的科举马上考生就要入院了,这是遴选人才。
“先生,要不要加个算学的附加卷,考的好与差,不影响金榜题名,也算是试试。”朱翊钧试探性的说道,算学的好坏,可以判断一个人的逻辑思维,朱翊钧打算找一点能干的人出来,种田、采煤、清丈、还田、稽税等等全都需要算学的人才。
“臣以为善。”张居正从袖子里抖了抖,抖出来一份算学的考卷,他其实也在犹豫,但是陛下既然说了,那就直接添加到会试之中就好了。
一共十二道题,六十分,一道题五分,按步骤给分。
附加卷的确不影响金榜题名,但是影响这个学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形象,皇帝的侧目和器重,对于一个臣子而言,那都是登天长阶。
科举对于进士们而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朱翊钧让张宏拿过来一套附加卷笑着说道:“朕也有一套,先生看看?”
朱翊钧在审张居正出的试卷,张居正在看皇帝出的试卷。
“陛下,这个太难了。”张居正看完了几道题,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缓解了一下大明的小冰川气候,皇帝太激进了,陛下这套卷子,出现在考场上,哪怕不是四千举人,三千五百人零分了。
“这不是很简单吗?”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就是旁通堂的水平,顶多有两道题是明理堂的水平,怎么就难了呢?”
“先生这套题实在是太简单了,朕这个小孩子都会做,拿来考举人,这不是在寒碜举人不读算学吗?”
张居正明白了,陛下完全知道自己试卷的难度,就是为了为难举人,陛下在羞辱人这方面的功力,张居正非常认可,日后青史论断,万历五年这一科,大半学子,算学考零分,怕是要被笑话几千年。
“朕以为用朕这套吧。”朱翊钧看张居正的表情,就知道张先生已经洞悉了自己的目的,那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就是摆明了要羞辱贱儒,不是想要违抗朝廷明旨,不肯学习算学吗?要么不要参加科举,不要对权力产生企图心,要么,就听从朝廷政令,认真执行。
这就是朱翊钧的目的。
“陛下圣明。”张居正选择了答应,考的难点也没关系,能筛选出一批遵循朝廷政令的臣子来,又因为不影响金榜题名,所以即便是教育资源差只能学四书五经的学子,也能有一个较为公平的考试环境。
朱翊钧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全楚会馆,继续捣鼓自己的往复式蒸汽机了。
在会试之前,朱翊钧捣鼓出来了一个奇怪的机器,热气机,或者叫斯特林发动机。
它一共两个气缸,一个是热腔,另一端为冷腔。
朱翊钧点燃了油灯,热腔开始加热,热腔内的空气膨胀推动活塞,活塞推动连杆转动,连杆转动的时候,带动冷腔活塞压缩,将冷却的空气推入热腔之中,如此循环往复。
这东西结构极其简单,而冷腔泡在水里的水冷。
当热腔和冷腔的温差越高,则速度越快,兵仗局还专门用了一个镂空设计,冷端的气缸并不规则,用失蜡法铸造而成,里面有很多孔洞,水可以进出,专门用于冷却冷腔温度。
热气机转了起来,而且转的很快,但是仍然不实用,就是个玩具而已。
想要热气机在工程领域的应用,还不如等朱载堉发明的蒸汽轮机工程应用靠谱,朱载堉的蒸汽轮机虽然有各种缺点,但也比朱翊钧搞出的这个热气机要好用的多。
热气机对密封的要求,要比往复式蒸汽机和蒸汽轮机要求高得多,否则负责做工的气体会在加热的过程中逐渐损失,最后停机。
密封和润滑是一对矛盾,强调密封,就不能强调润滑,强调润滑,就能能强调密封,而热气机既要强调密封,也要强调润滑,这就造成了热气机很难应用。
朱翊钧盖灭了油灯,继续研究自己的往复式蒸汽机去了。
朱翊钧捣鼓着往复式蒸汽机,而王谦、张嗣文、焦竑、顾宪成等人来到了贡院门前,进入了贡院之中准备考试,他们信心十足。
去年临近年关的时候,顺天府就会变得热闹起来,除了过年的喜庆之外,便是入京赶考的学子陆续到京,参加万历五年的会试,上元节这天所有参考的考生都已经入京,基本也都会到午门外,看鳌山灯火。
京师五方所聚,其乡各有会馆。
入京赶考的学子除了在京有房的大户之外,都会住在会馆之中,因为到了这段时间,客栈的价格会大幅度涨价,而且朝廷也没有官舍,各乡商贾就开始筹建各种会馆,全楚、全晋、全浙会馆就是如此应运而生,以地域为主的同乡结党,就变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儿。
举人入京非常忙碌,要走亲访友、要递交名帖拜访名人雅士、要参加各种诗会,若是中式,那就是同窗了,若是拜在同一个老师门下,那就是同师,这都是避免不了的人情往来。
有的举人,甚至拿着地方老师的书信,找到朝中的名人雅士投效,这种投效对彼此都有好处,名人雅士笼络朋党,而这个举人,在名人雅士的指点下,更容易金榜题名。
二月初七,大明皇帝下旨任命主考官,今年的总裁是吕调阳和申时行,而任命同考官十八名,这十八名同考官就是阅卷之人,若是能投效到同考官的名下,那就会有一点优势。
这优势便是考官们的风力舆论,比如今年的同考官大部分都是隆庆五年的进士,他们都是张居正的门下,要是在试卷上,浓墨重彩的讨论权豪的积极作用,很容易就被罢黜了,但是把握到了风力舆论,就把握好了考试的风向。
二月初八这天开始入贡院,到了二月初九早上,考第一场,三篇四书文、四篇五经文;
到二月十二这天,考第二场,论、诏诰表、判语,论就是讨论对出的题目进行解读议论;诏诰表模仿上位者的言行,写出相应汉诏、唐诰、宋表,判语,对下级递呈上来的公文,所下的批语;
到了二月十五日这天,就是考第三场,考策问,就是给一段材料做阅读理解。
第一场最为重要,一共要写七篇,都是用八股文写的,贼难看懂,难看懂的原因,是没有逻辑,有些遣词造句,很难准确把握其意义,用大明学子的话说,这玩意儿就是空疏无用,实于政事无涉,一点用处都没有。
在成化年间之前,大明的科举并不用八股文,如果看历代状元的卷子,就会发现,大明初年状元们,写的文章并不是那么晦涩难懂,到了成化年间之后,八股文才成为了定式。
王谦、张嗣文、焦竑、顾宪成等人交了策问卷,以为已经考完了,结果又发出了一张卷子。
“是算学!”顾宪成看着卷面,就是一阵头晕眼花。
所有人都在猜测算学一定会加入科举,没想到万历五年没有任何预告的直接开考。
顾宪成只觉得阵阵眩晕,他的算学极差,若是考算学,必然落榜无疑,当他心灰意冷的查看算学试卷时,上面一行字,让顾宪成重新燃起了希望。
附加算学卷,会试取士后再行公布。
这就代表说,算学卷不答也不影响今年的科举进士名额,这让顾宪成重新燃起了希望,当他开始兴致勃勃的答题时,才发觉,这些试题的可怕之处。
一道不会。
度数堂、旁通堂、明理堂,国子监这三个算学堂,是度数旁通的国策之下,建立的三级授课学堂,会试卷中,都是旁通堂的难度起步。
顾宪成就没有研习过算学,他会才怪,胡言乱语写了一通,草草交卷了事。
张嗣文和焦竑是好朋友,两个人对算学都很热衷,讨论着最后两道题的解法,而王谦满脸笑意,得亏没听父亲的话,自己从皇庄买了教科书,学习过算学,否则这次,怕是要难堪了。
的确,附加卷不影响进士,但是附加卷影响皇帝对这个学子的态度。
多少进士一辈子都只能在殿试的时候,见一面皇帝,若是这个皇帝懒一点,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一面,如此博圣心的关键时刻,王谦很庆幸自己的算学还算不错。
顾宪成想跟王谦打招呼,但是王谦根本没拿正眼瞧顾宪成,直接就坐上自己的车驾,离开了贡院。
王谦打开了车窗,看着张嗣文和焦竑眉飞色舞讨论考试的时候,重重的叹了口气,合上了车窗。
他是很羡慕张嗣文和焦竑的友谊,张嗣文不打算从政,考进士后他想进皇家格物院,而焦竑更想去勾稽所。
王谦知道自己是个摸爬滚打的世俗红尘人,就没有凑这个热闹了。
热气机或者斯特林发动机转起来不难,但是想控制转速功率等等,就很难了,烧开水,是化学能转化为热能,介质是水,而热气机的介质是气体,也是要转化为热能的。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