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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我是缇骑,我怎么会骗人呢?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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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保定府有604处圩寨,就有604家圩主,而林辅成详细的将这604家圩主的情况进行了罗列。

朱翊钧手里有完整版的走访,林辅成写不了官逼民反,只能将这些完全罗列出来,他之所以在小本本上记下,是为了防止自己忘了,而这个小本本,流转到了黄公子手中。

朱翊钧给了内帑太监崔敏,让崔敏进行了一下数据分析,内帑太监本来是管账的,做数据分析也算是分内之事…吧。

在经过几个月缇骑的调查补充后,最终将这604家圩主户进行了分类。

内帑太监崔敏将其分为了四类。

首先是罪大恶极,即便是按照极为宽容的大明律法,也足够堆肥的那种圩主户,就有230家。

而这230家圩主是以什么起家的,又是怎么成为圩主的,有什么样的陋习,如何苛责圩内,还有现状如何,在朱翊钧手中的册子里,都有详细的记录。

而祁州闫氏,只是其中的一家,一件事罢了。

罪大恶极这230家,只有30家左右没有赌坊,或者说缇骑没有调查出隶属于他们家赌坊,剩余的200家,家家都在圩市内经营赌坊,他们经营赌坊,而且本人还特别喜欢赌。

赌钱把家里所有一切输的精光,媳妇孩子都输给别人的圩主,就有两个。

赌坊是整個保定府,最大的兼并手段,而且是彼此互相斗争的工具。

除了赌坊之外,就是放钱的钱庄。

这230家圩主户每家都有放钱的钱庄和米行,乡野主要是借米和借种粮,在这个过程中,大明府衙县衙发下去了薯苗,也成了他们谋利的工具,而且薯苗因为病害退化的关系,需要育种室进行杀青(40°高温钝化)和掐尖儿育苗。

拿着皇帝的善政谋财,这不是等同于把自己的九族放到了阎王爷面前了吗?

大明皇帝朱翊钧,大婚之前还在午门监刑的暴君!四大案的制造者,兖州孔府,都有人都被大明皇帝犬决了!这么暴戾的皇帝,这些个圩主户,根本不在怕的!

是朱翊钧表现的还不够狠厉吗?当然不是,是天高皇帝远,大明皇帝住在九重天上,是天上人,这些个圩主为什么要怕呢?这么多年,他们就一直这样过来的,这么多圩主户,都是这么做的!

赌坊钱庄之外,就是娼馆,娼馆的经营是成体系的,通常都是几家共有一座娼馆,大部分都是在县城里,只有像祁州闫氏这种称得上势要豪右的大家大族,才有资格在府城开设一家青楼,而保定府一共有四座青楼。

娼妓从何处而来?逼良为娼,这罪大恶极的230家,都有人牙子,每家每户都有人牙行,‘货源’来历极为广泛。

从赌坊而来,输红眼的赌徒把自己的妻儿老小输进去的不在少数;

还有就是放钱的钱庄和米行,还不起青稻钱的人只能用家人抵债了;

最后就是天灾人祸的兼并和买卖了,有的圩主可能没有人牙行,但也养着人牙子,一到灾年,自然有人卖儿卖女,人牙子拉着米车,就去用米换人了。

徐阶最起码还搞个惠善堂的遮羞布,这个惠善堂的弃婴塔人神共愤,可好歹徐阶把那些不是畸形的孩子都养大了,虽然目的是发卖,但也算是找了个活路。

青稻钱就是在稻谷还是青色的时候,百姓家里没了余粮,甚至连种粮都吃光了的前提下,没有办法,只能去大户人家去借,只要是借钱,基本上就逃脱不了从自耕农沦为佃户,从佃户沦为流民的下场。

整个逼良为娼的买卖,它的经营是成体系的,人牙行找到了货源,挑选长相好的,发卖给县城里的娼馆,长相不好的卖给穷人家做媳妇,美鸣其曰相亲,县城里的娼馆把最好的女子,送到府衙的青楼里。

府衙青楼的仙女也不都是保定府人,比如祁州闫氏在万历九年,就从松江府买了三个红毛番,立刻就成了保定府最大的青楼,物以稀为贵,在松江府都比较罕见的红毛番娼妓,在保定府从来没有人见过。

另外一家一看这架势,立刻买了高丽姬回来作为噱头,一时间两家炙手可热。

府衙青楼主要买扬州瘦马、大同婆姨、西湖船娘、泰山姑子,这其中扬州瘦马最贵,也最难得,大同婆姨最多。

借着赌坊、高利贷、人牙行、娼妓青楼等等手段,圩主户完成了兼并,兼并地方田亩能达到超过八成,生产资料的高度集中,带来了强人身依附的关系,所以佃户面对圩主户要求他们把人堆肥的事儿,根本没有任何反对的办法。

除了这230户罪大恶极之外,还有二十八户是在万历维新,确切的说是清田之后,改过自新的,改过自新的理由很多。

有的是怕了,主要是朝廷清丈厘清地籍整个过程,表现出了朝堂行政力量在恢复,再加上俺答汗已经式微,大明军越发强横,总之多方思虑之后,关了自家的赌坊和人牙行,只放钱粮越发小心,甚至有的胆小者,连登门催租也不敢。

比如这薯苗,这二十八户,都如数发给了百姓,这是皇帝给百姓的薯苗,大明皇帝是眦睚必报张居正的学生,传闻里陛下心眼比针还小,江苏溧阳有豪奢户兼并了马一龙垦出的荒田,后来高启愚去了江苏溧阳勒令退还。

朱翊钧证明,这不是谣言。

有的圩主户吃了亏,被山匪杀了儿子无法报复,家里失火看谁都是刁民想害我;有的则是阶级向下滑落,赌坊里输的干净,祖坟都输光了,没有那个能力继续横行霸道了。

除了罪大恶极、改过自新之外,则是230户的日子人。

日子人就是过日子,也不过分苛责,对朝廷的政令虽然有怨言但也执行,只不过执行怎么不到位就是了,清丈的时候瞒报一些,发薯苗的时候,私自扣一些,赌钱也不敢大赌,放钱也是生怕穷民苦力还不上,又没有罪大恶极那帮人那么鲜廉寡耻,不想逼的人,家破人亡,一饮一啄,因果循环。

剩余的114户,就可以称得上是乡贤缙绅了,而且这部分人并不穷,是把自己的圩内当成自己家,自己的家乡搞的一片狼藉,对他们而言是不可接受的,而这114户里有70余户家里的壮丁在京营当锐卒,这就是大明的基本盘,良家子。

看起来114户占604户比例只有18.8%,但大明的人口基数在这里摆着,近两成的比例,再加上摇摆不定的230户日子人,绝对足够江山稳固了。

大明北镇抚司提刑千户陈末,点好了缇骑,打算前往祁州,完成陛下的圣命,将祁州闫氏抄家抄个底朝天的同时,调查清楚其中的案犯。

逍遥逸闻是上午发刊的,陈末是下午出发的,一共六百缇骑,每人三匹马,日夜兼程赶往祁州,得益于道路平整,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陈末带领的缇骑就来到祁州地界。

陈末在官道驿路上的金台马驿休息,一直休息到了第二天清晨,陈末养足了精神,才准备继续前进。

让陈末意外的是,京城都闹翻天了,祁州地面安安静静,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年头的信息传递速度的确很慢,也是因为朝廷反应的速度太快了,本来就是准备好,才让林辅成发刊的,自然是极其迅速。

陈末在清晨黎明时分出发,赶到了祁州闫氏大院的时候,刚刚中午。

闫家大院在祁州城外三里,这不是闫氏没有本事在城里置地,是祁州城有35万口,鱼龙混杂,住在城里,生活方便,但有些事则不是那么方便了,比如宵禁,明目张胆的违背禁令就是踩着朝廷命官的脸面摩擦,比如瘟疫,一旦城里起了瘟疫,用水都是水窝子打的水,瘟疫一定会蔓延开来。

陈末赶到的时候,没有轻易进攻,更没有拿出圣旨直接上去敲门,而是用千里镜观察着闫氏大院。

陈末跟着林辅成来过保定祁州,当然知道这里的民风彪悍,陈末有五年墩台远侯的经验,而且还参与到了王如龙收复开平卫之战,陈末领命后,就做好了准备打一仗,在他看来这就是平叛。

不尊朝廷号令,不尊陛下圣旨,这已经不是乡贤缙绅了,甚至不是劣绅,甚至不是一般的匪患,而是坐寇!

大院分为了东西两个部分,算上园林山水有五千亩地之广,但圩墙内才是闫氏的建筑物,粗略去看也不过五十亩地,东西两个部分的大院,以中间大门分开,大门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石狮子后是三间兽头大门,中间是大门,两边是角门。

大门不开,所有人进出都用角门,而圩墙是陈末观察的重点,这种带有军事性质的圩墙,其实不好攻破,很有可能伤亡惨重,缇骑因为出行迅速没有带太多的重火器。

陈末其实可以等一等,等保定巡抚将火炮调过来,但经过细致观察后,陈末决定,偷袭。

带着皇命、领着大明最精锐的缇骑,陈末作为提刑千户,居然决定去偷袭一个祁州地面的乡贤缙绅,这对陈末而言不是什么难以做出的决定。

他在草原做墩台远侯的时候,为了活命,甚至专门偷袭过正在欢愉的狍子。

在草原上偷袭狍子是为了节省体力,现在偷袭闫氏大宅,也是为了减小伤亡,搞正面突袭,对方很容易防备的同时,也有可能亡命一搏,殊死抵抗,为了防备虏入的圩墙,就是陈末必须要考虑的事儿,用偷袭的办法,去控制对方的大门,就是陈末的决定。

虏入已经是嘉靖二十九年的旧事了,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十三年时间,土蛮汗在隆庆元年的入寇,主要是在蓟门、遵化一带,波及到了一点点天津卫,并没有波及到保定府。

承平日久,祁州闫氏的门户大开,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门前并不是特别的热闹,这里是大宅,不是赌坊,闫家的生意不在大宅内做,多数都是在祁州城里。

两名缇骑乔装打扮了一番,上衣下裤,吊儿郎当的就向着祁州闫氏大门而去。

这两个缇骑都是来自于墩台远侯,乔装打扮混入虏营探听情报,是必备的技能,两个缇骑这身打扮,显然不配进闫府的大门,很快两名缇骑就和门房发生了一些语言上的冲突,被几个家丁模样的赶了出来。

缇骑就是故意的,门房和家丁骂骂咧咧,他们以为自己赶走了前来讨要赏钱的地痞,就说说笑笑的回到了宅子之内。

而这个时候两队缇骑二十人,在吵闹之中已经从两侧逼近了大门,在门房和家丁回到了宅中后,而这二十名缇骑突然冲了上去,将门房摁在了地上。

之所以要演戏,就是保证家丁不会在短时间内来到门房的位置,发出示警,很显然缇骑们的行动非常成功,大门被顺利控制之后,缇骑开始入府,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陈末带领的缇骑,以三队三十人为一组,分成了二十组,由大门出发,对闫家大宅开始了进攻,带甲的缇骑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整个闫家大院,没有任何的伤亡,就将所有人控制了起来。

“你是谁?去去去,这什么地方也是你能闯的?告诉膳房今天中午晚些吃饭。”闫崇义刚刚抽完了阿片,整个人有点晕头转向,看着陈末陌生的脸,略微有些警惕,但也没放在心上,想杀他的穷民苦力多了去了,从来没有一个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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