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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 解刳院雅座一位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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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帝比朱翊镠好说话,大多数时候的确如此,但一旦有人突破了底线,朱翊钧就会比潞王还要不守规矩,这一点,一次次的政治斗争已经证明。

皇帝不讲规矩的时候,对于百官,就是天塌了。

朱翊钧盘点了整个案件的过程,发现了一个南衙官员的特点,就是他们特别喜欢找个替罪羔羊,用海瑞的话说,这都是老手段。

试图用一个、两个替罪羔羊,承担起所有的罪名,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从本该一死了之的菜农,到生药铺的单文,再到戴凤翔,全都是替罪羔羊。

皇帝不是这么较真儿的话,或者比较软弱的话,这件事就止于菜农,或者止于单文了,一如当初的王景龙,一如当初的高拱,万历元年正月的刺杀案中,王景龙和高拱都是替罪羔羊。

大明皇帝要公审舒化、戴凤翔以及一起集资的七个官员,除此之外,还有前徐州知府陈吾尹,以及公然兜售买卖矿产,以权谋私、兜售附籍、为难军户的七个反贼。

公审,朱翊钧也干了,这样一来,也没有人能再挑剔潞王了。

“臣徐邦瑞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魏国公徐邦瑞到了南湖别苑觐见,颇为恭顺。

“爱卿免礼,坐下说话。”朱翊钧笑了笑说道,他对大明武勋并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不捣乱就好,这次徐邦瑞就做到了不捣乱,在大明水师从松江府至南衙,接管防务的时候,徐邦瑞就没有任何的不满,拱手相让。

“南衙的贱儒指望着爱卿能够不让大明水师接管,但爱卿倒是爽利,没有任何的犹豫,朕甚是欣慰。”朱翊钧直接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素来如此,有话直说,猜来猜去的还容易猜错。

徐邦瑞俯首说道:“陛下盛赞,臣受之有愧,实乃仰祖宗之德,臣有家训,国公府与国同休,国在,国公府才在,臣前些日子研读矛盾说、公私论,看到了元辅说:管子曰: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对家训理解更深一层。”

“有国才有家。”

《管子》是杂家,其著作思想有儒、黄老、法家,也有兵家、纵横家、农学家等等。

和儒家提倡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完全不同,按照儒家的说法一切都要先修身,而按照管子的说法,那就是国和家密不可分,并不是需要明确切割的概念,是一个包含和被包含的关系。

管子这话,其实就是一种质问,你不以家为家,以国为国,认别人的家为家,认别人的国为国,你怎么修身?修出来的都是错的。

“爱卿还看矛盾说和公私论吗?”朱翊钧笑容更加灿烂的问道。

“臣这也是闲来无事,和专门治学的书生不同,就是感兴趣才看一看,感悟不深。”徐邦瑞赶忙解释,他没有研究的非常透彻,就是简单的看了几十遍而已,作为国公,把握政治风向,就是他的职责。

至于政治斗争?英国公张辅已经用自己的例子证明了,武勋是斗不过这些读书人,文官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只要不谋反,再大的风也吹不到他们国公府家里。

“很好。”朱翊钧的手指在桌上敲动了下,才开口说道:“爱卿,朕有件事要交给你办,大功坊外搭了个大刑堂,就在爱卿家门口,爱卿是知道的,这是要公审,不知道爱卿要不要主持这个主审?没什么需要做的,坐在那儿就行。”

“臣遵旨。”徐邦瑞也没有犹豫,立刻就接旨了,也没有什么不情愿,他早就做出了选择,不是这次接管防务,而是在更早之前,还是宋仪望在南衙做巡抚的时候,徐邦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宋仪望在南衙推行清丈法,那时候南衙势要豪右百般不愿,徐邦瑞作为魏国公,带头让宋仪望领着人清丈了自家田亩,而且这些年,他在偷偷摸摸的执行还田的政令,将田亩交给衙门,换取船引。

船引是个好东西啊,就是不自己下洋贩卖,光是卖船引,一张船引一年都得一万两银子了,可比在土里刨食儿要强得多。

徐家一门两公爵,北衙定国公、南衙魏国公,能在洪武、建文、永乐年间的剧烈动荡之中,仍然存续,家训肯定是有点东西的。

田亩换船引,也算是审时度势,还能趁着开海的东风,大赚特赚。

皇帝让他主持公审,又不是让他研判法律条文,就是以南衙最大势要豪右的身份,做出表态,支持皇帝的决策。

“臣就是有些担心,王次辅会不会以为臣越俎代庖,手伸的太长了些,若是这心里拧了疙瘩,恐怕略显不妥。”徐邦瑞说出了自己的担心,王崇古会不会觉得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被魏国公给占了去?

这要是拧出疙瘩,甚至是结了仇,就得皇帝出面调停了。

“那倒不会,王次辅钓鱼去了。”朱翊钧说起这个就是一脸的难绷,南巡说好的休假,结果其他人都在休假,就他皇帝忙的脚打后脑勺,看完奏疏还要接见朝臣,还要办案。

“啊,钓鱼?”徐邦瑞只知道张居正和戚继光钓鱼了,王崇古也钓鱼去了?

钓的真的是鱼吗?恐怕是人。

元辅、大将军、次辅,这多好的目标,一旦将他们做掉,大明皇帝立刻丢了左膀右臂,一如当初世宗皇帝没了张璁。

朱翊钧摇头说道:“他们一条鱼没钓上来,不是没鱼,那边鱼很多,大抵是平日里不钓鱼,所以不会吧。”

不是一语双关,是真的没钓到一条鱼,王崇古都急眼了,要抽水!

南衙这鱼不识趣,不会自己主动蹦到鱼护里,骆思恭买了很多鱼扔进了龙潭里,但三位大老爷,愣是一条没钓到。

狮子山是个古战场,朱元璋建阅江楼是因为狮子山好观察敌情,而戚继光选择狮子山钓鱼,也是因为这里好观察敌情,大明京营已经从浦口渡江,就驻扎在龙江造船厂之外,一旦南湖别苑有情况,京营可以最快驰援。

戚继光是有准备的,当然他不觉得贱儒们会丧心病狂到袭击京营所在的狮子山,人的命毕竟只有一条。

这三位在龙潭钓鱼,没有钓到鱼,也没有钓到人,主打一个空空如也,气急败坏。

“陛下,新政挺好的,臣支持,拆分南衙,臣也赞同,不瞒陛下,臣幼时,家母每到冬季就唉声叹气,叹民生多艰,一到风霜雨雪,一斤煤、木炭、木柴,就要卖到一百文,一斤柴才多少,就要一百文!一群畜生东西!”徐邦瑞说的咬牙切齿。

他是真的恨。

徐邦瑞的童年并不幸福,他是庶长子,母亲也不受宠,而徐邦瑞的父亲徐鹏举,更喜欢小妾郑氏的儿子徐邦宁,并且徐鹏举贿赂严嵩、严世蕃,一番活动之下,小妾郑氏一跃成为了魏国公夫人,而郑氏的儿子徐邦宁继承魏国公的爵位,看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嘉靖年间,南衙发生了振武营兵变,魏国公徐鹏举被朝廷追责,连带着郑氏的魏国公夫人封号,被一起褫夺了,这一下子,大家都是庶子了,而徐邦瑞是长子,最终承袭了魏国公的爵位。

所以徐邦瑞还不是一般的天生贵人那样,不认识五谷杂粮,因为父亲的偏爱,导致他生活虽然算不上困苦,但自小也是精打细算过活。

徐邦瑞记忆最深的就是,小时候母亲的叹息。

徐邦瑞颇为感慨的说道:“现在,一斤煤只要十文,就是风霜雨雪的天气里,也只要十二文一斤,这已经是极其便宜的了,百姓囤煤也算是轻松了许多。”

如果他年少时候,也有万历新政,也有十文一斤的煤,想来,母亲就不会那么频繁的叹气了。

“衣食住行,皆为邦本。”朱翊钧对徐邦瑞的选择,是非常非常满意的,至少徐邦瑞没有跳出来成为阻止新政的阻力,这是好事。

徐邦瑞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赶忙说道:“陛下,最近松江豪商孙克弘,拿出了五万银,来推广牛痘法接种,臣起初也是将信将疑,这一个小小牛痘,就能把这疙瘩瘟神给降服了?”

“孙克弘在松江府弄得风生水起,恰好这冬春交替,正是闹瘟疫的时候,这青浦县就闹了天花,这牛痘果真是神奇无比!若不是有军兵接种,处置得当,不知道得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陛下,臣愿意拿出五万银来,在南衙推广牛痘法之事,还请陛下成全。”

“好好好,理当如此。”朱翊钧带着一丝微笑的回答道。

孙克弘喜欢往松江海事学堂砸银子,主要是为了结下善缘,海事学堂的舟师上完了学,在选择船只的时候,会对松江远洋商行有天然好感,这海事学堂越来越稳定,不需要那么多银子赞助了,孙克弘现在开始用别的法子,给衙门送银子了。

我给你申时行银子,你申时行指定不要,甚至还有可能恶了申时行。

恶心谁呢?就拿铜臭味的银子考验朝廷命官?在清流眼里,这就是羞辱。

但用银子推行牛痘,你申时行总不能拒绝吧,而且这些都是你申时行的政绩,也不求申时行能帮衬什么,但只要申时行在松江,甚至入了阁,就可以吓到一些宵小之辈,不敢对他们孙家用什么恶劣的手段。

孙克弘用银子给申时行的铺路,申时行不提供庇护,但提供威慑,这算是行贿吗?

至少在海瑞的定义里,这不算行贿。

徐邦瑞不是突然想起来,而是早有准备,他这也是惯用的套路,献祥瑞。

他徐邦瑞捣鼓不出什么祥瑞来,就拿银子出来推广牛痘法,也算是生民有功。

“赏。”朱翊钧伸了伸手,让冯保早就准备好的赏赐,赏给徐邦瑞。

其实没多少东西,就一百银、国窖五瓶、麒麟大氅一件,再无其他,但就这麒麟大氅,就是徐邦瑞最迫切想要的东西,这玩意儿虽然不能当免死金牌用,但能当腰牌用,这能证明,他徐邦瑞是陛下的人。

在开海的东风里,魏国公府赚了很多很多银子,拿出来一点,讨陛下欢心,总比被陛下抄家了强吧。

正聊的起劲儿,忽然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因为徐邦瑞这次是真的有点犹豫,欲言又止了老半天,朱翊钧也不急,等徐邦瑞自己权衡利弊得失,想明白了再开口就是。

徐邦瑞最终还是拿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冯保说道:“陛下,臣愚钝,这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臣有个想法,写成了奏疏,还请陛下过目,若是不妥,还请陛下就当没看到,给臣留一份情面。”

“朕来看看是什么。”朱翊钧拿起了奏疏,仔细端详了起来,他看完之后,看徐邦瑞更加和善。

“你的这个想法很好,朕打算廷议之后,再做定夺,朕先收着奏疏。”朱翊钧肯定了徐邦瑞的提议,并且给出了明确的消息,这奏疏会走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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