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坠石 (第2/2页)
好歹你们管氏也是姬周之后裔,居然献出这种计策。
不过,计是好计。
那,改制的空窗期要如何熬过呢?
诸儿将剩余的疑虑悉数告知。
“我思虑再三而不得其策,凡此种巧计,我不如叔牙,乃请教于彼,如今有计矣。”
说着,又递来一卷帛书。
是鲍叔牙的手迹。
诸儿一看,乐了。
郑人所虑者,不过是太子诸儿与王姬的联姻,因此太子出奔,郑国才停止在齐国搞事。
如果太子肉眼可见的不干涉政事,郑人也就姑且能安心了。
这个肉眼,便是先前被捉的郑公子仪。
鲍叔牙建议改囚禁为软禁,使公子仪暂居于太子之侧,允其修书回国报信。
至于如何将公子仪放到太子身边,叔牙也早已胸有成竹。
王姬有身孕,八九月间也将临产了,其夫君却流亡在外,甚是可怜。假使齐侯以此时与郑人会面,告知此事,而召太子返国,赦免公子仪的罪过,但作为人质保留在齐国,如此,郑人亦不敢在齐国为祸。
其后,只要将公子仪软禁在太子的东宫之侧,以宾客之礼待之,日日相见,只与王姬及嗣子同游,享天伦之乐。如此,公子仪与郑伯通信,言及太子之时,字里行间,皆是太子耽于儿女之事而疏于政事,便可安郑人之心,使其没有改变现状的动力。
计谋是精巧的。
嗯...但这能行么?
君父的态度难以捉摸啊。
灭纪之时,齐侯基本上是从谏如流,不仅从谏,还放权,甚至允许太子违背古例,统帅三军出征,而自己则退居幕后,主要安排外交斡旋事宜,表现出积极进取的态度。
可一旦涉及郑国,齐国国君与太子的立场就开始偏离了。太子基本上已经选择站定王室一边了,而齐侯此时却既没有支持王室的举动,也没有袒护郑室的意图。
想到这里,甚是烦躁,用笔杆敲击着桌面。
“鲍叔之策,非君父首肯不能施行,彼何以笃定可以行之?我君何所欲也,子知之乎?”
“太子亦知坠石之理乎?”
“坠石之理?”
“石在道旁,于人无害也,置之于城上,坠而可以杀人,此何也?”
势能...
“势也。”管仲并没有给诸儿回答的时间,自问便自答了。
“石在城上,有势焉,故能杀人,在城下,势既失矣,故不能杀人耳。”
“持城上之石,而待焉,则城下之人,皆可杀也。非唯可以杀此,亦可以击彼也。既坠石而杀一人,则石之势失,复不能杀人矣。”
管仲越说越自信起来,挺直了腰杆,语速越来越快。
“凡为国者,如携石而登城者也,国治、食足而兵强,则城高而石重,国乱、食乏而兵弱,则城敝而石轻。”
“是故强国之策,国君皆采之,是磊石于城上也;是故破国之策,国君慎用之,是节城上之石而用于必用者也。”
“以夷吾观之,太子书荐我二人之计于君侯,此皆犹垒石于城上者也,君侯必纳之。”
诸儿鼓起掌来。
“善,子之良言,使我茅塞顿开也!我当即修书。”
研墨提笔,一行行齐篆列阵于素帛之上。
肃杀之气透过帛巾,在室内弥散了开来。
将绢帛封好,塞给管仲。
去,告诉君父,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