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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用餐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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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在绿松村为黄昏所浸润时,某栋栽有桃树的木房迎来带着黑框眼镜的长发访客。

当门缓缓推开,看清来客相貌的艾丽莎扑进他的怀里,在亲昵的安慰中回到客厅与他诉苦。本欲招呼客人的穆法则在妻子艾尔雅的眼神示意下调低电视的声音,用厨火与翻炒声遮去播报的新闻:

“据调查…三月前发生在永安的袭击事件由前…策划实施…议长在谈话中指明务必将在逃嫌犯缉拿归案…不排除极端组织参与的可能性…驻格威兰大使已与王室沟通…将清查所有曾与林…共一人死亡…踩踏受伤者多达一百二十七人…负责人表示无论外国游客还是朝晟公民都已接受救治…希望格威兰与邦联的记者如实报导…请关注后续…”

“没事,你看,他们并没有提到赛尔,”看着靠在肩头抹眼泪的艾丽莎,赛尔的普老师柔声宽慰,“放心吧,他们肯定会帮一个还不到十二岁的孩子保护好隐私…赛尔是好孩子,大家都喜欢的好孩子…他去哪了?没在家里吗?”

“他喜欢在这个时间去森林里散步,”沏好茶水的艾尔雅向抱着妹妹的同类轻眨眼,“不止赛尔,我们也被留在那里三个多月,不是吗?第一次品味结束在开始的美好旅程也算是种别样难忘的经历啊。”

“啊,艾丽莎,这些天睡得还好吧?”悄悄颔首致谢的普莱沙扶正镜框安抚依偎在怀里的温暖,“看,都有黑眼圈了。喏,鼻子都哭红了,你呀,总是像小女生…记住啊,你可是敢收养孩子的勇敢母亲哦,可不能这么掉眼泪,如果让赛尔看见…”

“不会的…我只是…”被安慰的女孩用袖口轻抹眼泪,漆黑的竖瞳更显眼白的红肿,有些微颤的嗓音捎带着不解的迷茫,“那天…赛尔像是变了一个人,不记得我…我好害怕啊,我好害怕赛尔忘了我啊,如果、如果有一天他长大了,会不会不记得有我这个妈妈…”

“你在说什么啊…”普莱沙苦笑着拿起桌上的抽纸,扯出两张纸巾擦净她的泪痕,“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怕爸爸妈妈不要自己了,怎么到你这里给反过来了?”

“不是,你不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没有看到,那天——”

“艾丽莎,”穆法端好冒着热香的瓷盘顶开厨房的门并放声提醒,“喊孩子们回来吃饭吧,有些事以后再聊。”

想起那些严刻的叮嘱,她吞回已到嘴边的话,正想联系还在外面散心的儿子与外甥女,却在抬头时察觉不知何时推开家门的孩子早早投来的两道好奇目光,更听见外甥女顽皮的调笑:“哎呀呀,这位叔叔不是小阿姨的好同学吗?可有些年没来过了呀。”

“妈妈…老师…原来真是这样啊,”并未吃惊的少年让视线寻钻入鼻腔的香气看向餐桌,携着姐姐邀请大人们入座,“老师?妈妈?阿姨,别发呆啦,当心菜变凉了。”

倚靠着老师肩膀的母亲登时羞红脸,慌忙到儿子身边坐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不安地拨弄着手指,焦虑的目光四处乱跳,正想开口解释又看到儿子缓缓伸出手拍上自己的头顶,听到令在场的大人全部噤声的童言:“我知道妈妈和老师是恋人啊,没什么好紧张的,先吃饭吧。”

良久无人发声的窘迫由撑起笑容的普莱沙打破:“这,赛尔啊,你不…意外吗?我还以为…你会哭闹…不是,老师是想说…你会接受不了?”

“这、这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啊,”少年夹起两片青菜放入口中,睁着澄澈的眼嚼出脆碎的音,“老师是好人啊,而且你们相恋很多年了吧…妈妈,这没什么好吃惊的。姐姐偶尔会讲些我来家里之前的事情,我自然就猜到了。”

“呃呃呃…”被父母眼里的寒光刺得哆嗦的女孩连忙埋头吞菜,“我、我没讲太多!是、是赛尔太聪明了!是的,就是赛尔太聪明了!”

普莱沙将眼镜别上外袍的胸袋,此刻他的面容再看不出师长应有的沉稳,倒有几分与其恋人相近的娇俏,只是那对失去遮挡的竖瞳正轻眨出欣慰的复杂:“赛尔,你真是乖孩子啊,乖到不像孩子…比我们更像是大人。”

“是吗…”抓挠着头发的少年笑容纯净如往,在端起碗筷走向厨房时不忘问过大家,“还有谁想吃米饭吗?我多盛几碗。”

待厨房的门关上,相视无言的大人们看向桌上热气微腾的菜肴,怎也提不起心情用餐。唯有贪吃的女童憋住气猛咽,生怕大人们会责怪自己的失言。可没等她多嚼几口,那严厉的母亲已然轻叹其名:“伊雯…”

“啊?”险些噎住的女童抬首又垂,眨巴着眼讪笑,“妈妈,怎么了?”

“唉…是妈妈错了,不该总把你当孩子。”

“啊?老妈,这是什么话呀?”

“妈妈平日里管得太多,总忘记你早到了懂事的年龄,对不起。”

“这、这是什么话?别、别这样啊,我、我…我其实还好啦。”

“所以,你明年也去上学吧。”

“啊…好…啊?”

与懵然无措的姐姐不同,少年舀饭的动作简洁而缓慢,可那异色的双眸里是与身姿不符的慌张,因为网里的消息太过沉重:“要我走?什么意思?”

网那头的声属于无秋:“孩子,你要记住曾经的失控,要明白身负的本源是何等危险。那是你暂不能把握的力量,想想吧,假如当日的情景再现,你在无意之间向家人、朋友乃至陌生的无辜者挥拳,事情再无挽救的余地。”

“好。我…什么时候走?”

“孩子,你真的太过懂事。正如你的老师所言,你比多数成年人更明白轻重。”

“什么时候…走。”

“随时能够。去找你的同学、你的朋友谈谈吧,你不舍得他们,对吗?”

“我…会说的。我的妈妈和叔叔阿姨呢?还有姐姐…我开不了口。”

“我会与他们交谈。现在,回去陪他们吃饭吧。”

少年按着起伏不定的胸膛,在深深的呼吸后端好盛满饭的大碗回到家人之间,轻盈的微笑还是那样乖巧,乖巧到让看见那泛在嘴角的愁的姐姐莫名心疼。

这夜,她闹着与弟弟同睡,在无赖的搂抱中问清他的迷茫,捻着鼻涕和眼泪无声啜泣,轻到在下铺熟睡的小阿姨都未苏醒,然后把脸埋进枕头,任凭弟弟再道歉也不言语。直到一声打破清晨的尖叫催她滚落床铺冲到客厅,瞧见那位端坐在沙发尽头的面贯斜疤的梁人老者,听到捆紧弟弟的小阿姨那焦急的嘶喊:“你要对我孩子做什么?”

“不是这样!没什么的,妈妈!”少年奋力挣脱母亲的臂膀,指着沙发那头的老人开始解释,“妈妈,你弄错了,这位老爷爷真是来帮我的…”

“不必紧张。对我而言,你们都是孩子,尽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老人并不在意这位母亲的失态,盘弄烟斗的手平稳如常,另一只手则伸进腰包取出叠好的文件,“而现在,孩子,请静下心来听我说话——你的儿子必须随我走,这已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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